次日的小帝星捂着嘴,表情空洞,但眼神卻藕斷絲連,一直盯着他變成了劍到處飛的神仙師父。
他真是個十足的好心劍,這陣子正在幫艮儀星君家的樹修理枝丫。
嗖地飛過去,大把杆樹杈掉下來。
默契在奇怪的地方,他倆雙雙沉默,對昨夜的親昵避而不談,一個該叫師父的叫師父,一個該繃面子的繼續繃面子,仿佛又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但王景瑞心知肚明,他的神仙師父太過要臉,人前的分寸感都是為了欲蓋彌彰,人後,才是自己拿捏他心思的究極考驗。
兩兩心思各異,王景瑞不知道,他偶爾打了個哈欠,其實那柄高速滑行的老劍也會停下半秒,注意他一眼,又若無其事繼續幫人打雜。
這小徒弟遠比他想象得要好帶。
啟明星君也知道,按理說,陳年年之死就是他在發洩情緒,無稽崖上,他完全可以救下當時那個無力回天的凡人。
但他讨厭聞歲,讨厭那段過分屈辱的過去。
哪怕陳年年維護聞歲,他也恨烏及屋。
而第二世的王景瑞,為着過去的自己,也完全可以怪罪這個心冷薄情的神仙。
但王景瑞沒有,除了借機揩油……
啟明也曉得,看似萬衆矚目的小帝星,從不在人前什麼擺架子,給足了自己面子,哪怕自己這個師父并不盡職,也很不為人師表,他充其量隻算個保镖。
曾經的每一任帝君,啟明星君都不會在他們面前失态,更别提喝酒這種低級錯誤了。
他思緒回來,劈樹更加專心用力,心裡想着得努力把這段扭曲的關系給掰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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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後,問天突地給他通靈,喚他回去議事,像是有關龍族,一向蔑視帝君的龍王敖澤竟也在上天庭。
啟明幻化成人,腳尖一點飛浮立在樹杈,作勢就要回去,王景瑞騰地起了身問他,一臉悶悶不樂:“師父,你要去哪裡?徒兒也要随你一道!”
“你命坐紫薇,神格跟問天帝君一模一樣,如果你去了等同于找死,天道會壓制你。”啟明星君單飛慣了,沒有時差概念,還是認為自己去去就回。
王景瑞追去了他漸行漸遠的背影,仰天眼巴巴地吼:“那我什麼時候才能跟你一起去上天庭看看啊——”
“還有,你這一去又是多久才回來?又像上次那樣一走就是五年嗎?喂——”
他飛遠了,甚至王景瑞追去了古樞湖邊,也沒能聽到他神仙師父的任何回應。
十四歲的少年孤零零地杵在湖邊,望着那遠處已變成白點的老劍,心情形單影隻。
他原地蹦哒了兩下,然後沮喪嘀咕了一句,抹了抹眼睛:“昨夜裡還跟我你侬我侬,今個起來就翻臉不認人,好個負心漢。”
“還有個辦法,找問天帝君單挑,把他給直接形神俱滅,然後再挑了上天庭所有反對你的神仙們,天道就會把紫薇神格判給你的哦~”湖裡冒出了隻粉藍色魚頭來,他煽風點火,看熱鬧不嫌事大,是坎止。
王景瑞知道,上一個這麼幹的是一條龍,已經被關在下地界修羅海旁邊幾百年了。
“除了敖烨,誰這麼幹過?”王景瑞突聲,然後坐地上垂頭喪氣摳泥巴。
“沒人,沒人這麼幹過。”坎止星君變成了美人魚少女坐他旁邊,像知心小姐姐,說:“哪怕是曆任最強的東華帝君,也是以德服人,以理服人,實在碰上刺頭了才動手。”
“啟明星君确實也不錯,但小帝星,隻要你想,日後你就是可以坐擁三界的至尊,什麼嬌妻仙娥,珍馐美馔,俊俏人臣,那舒坦日子隻有你想不到沒有你做不到的。”
坎止星君扭他身邊,扒拉小帝星肩膀,甩了甩尾巴一掃去撫摸他下巴,親昵蠱惑道:“你想想啊,三界至尊,萬物之上,甚至比你們人間的帝王都還要應有盡有呢~”
王景瑞皺眉,對上了她深邃又迷色的眼,還有那張越湊越近的粉唇,當即一個皺眉,把魚給推開了,猛地站了起來,深深一鞠:
“多謝坎止星君提醒!否則,小弟竟還不知上天庭神仙們還有如此手段驗我道心。”
坎止星君哼聲,被拒絕了也沒在意,躺邊上用尾巴拍浪,好笑:“你小子真會說話。怎麼,難道沒有被我給蠱到嗎?”
“對泡魚不感興趣,煮魚還成。”王景瑞如實作答,頗為無奈掃了她的魚尾巴一眼。
“啟明星君不也是一把劍?”坎止星君吼道:“你個死娃娃,還敢看不起我,晚上抱着他睡覺不怕被割雞嗎?!”
王景瑞痛苦捂臉憋笑,然後一本正經回答:“男人喜歡劍,天經地義。喜歡魚,匪夷所思……哈哈哈,我反正從來沒遇到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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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就不一樣了,王公子……”忽地,湖面襲來陣小水浪,接着來者破水而出,從裡頭跳出了的白發小龍人敖逸敖公子。
他手持雙劍,一身藍衣,提砍劈開,惡聲:“我特别喜歡你,尤其是你的紫氣東來!”
王景瑞雙目一直,猛地一個翻滾躲了開,敖逸怒目,又是殺來,同時還喋喋不休:“對不住了王公子,家師之命,家父之名,我必須鏟除你這個心腹大患!得罪了!”
“姓敖的,你真的恩将仇報!”王景瑞邊跑邊找家夥,回頭吼:“老子還舍命救過你!”
“你沒有兵器?也罷,君子不乘人之危,我也赤手空拳給你打。”敖逸收了他的劍。
坎止星君托着下巴,看去他追他跑的雞飛狗跳,然後疑問道:“不對啊,你一條龍,咋能在我的古樞湖裡而我卻一無所知?”
“得罪了,坎止星君,我昨夜就潛伏在你家附近了,服用過‘吃了就一身魚味丸’。”
敖逸顯然是個乖學生,還回答了前輩問題,同時作為優等生,哪怕是赤手空拳,也打得非科班選手王景瑞那叫一個狼狽。
“什麼?昨晚你在人魚宮附近,那你豈不是……”王景瑞突然想起了什麼,一激動,沒留神擋他招式,被敖逸一拳捶了臉上。
“是,我都看到了。”敖逸歎氣,苦口婆心語重心長,“王公子,你怎麼能如此行徑?你好歹也喚啟明星君一聲師父,你實在是太……不知禮數了,我就不會親我師父。”
王景瑞怪笑一聲,猛地踹去了他下腹,道:“你師父是女的!男女授受不親,你要是親了她那性質比我嚴重多了好不好!”
敖逸被他踹得後退幾步,咬牙:“不對,非禮之舉,不分男女,你就是不知禮數。”
“阿龍細說!去我宮裡一坐!”坎止站了起來,為敖逸加油呐喊,還相當輕浮對王景瑞:“小帝星你可不可以快點認輸?話說,你真的是啟明星君帶出來的嗎?打架這麼菜。”
“坎止星君,我有名有姓,叫敖逸。還請你不要叫我阿龍……”敖逸态度擰巴,既怕得罪坎止星君,又不想丢了自己面子。
王景瑞又是一招過去:“小龍人!看招!”
“都跟你說了我叫敖、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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啟明憂心忡忡,還以為龍族又要造反了。
來了後才發現,敖澤跟問天在下棋,而且是……五子棋。
歲月一片靜好,氣氛非常祥和,淩雲霄殿裡似乎彌漫着一股養生老年茶的味道。
“龍王好,帝君好,二位自便,如果沒有什麼事的話我就先走了。”啟明轉身欲走。
“啟明星君,禁法力五天。”問天斜他一眼,擡手一挪,殿邊的一張凳子自動挪了過來,啟明被迫坐下然後又移到了他二人面前。
“帝君,做甚?”啟明星君百思不得其解。
“帝君,墨文最近很久沒回龍宮了,你看是不是她最近太忙了什麼的?”敖澤小心落下一子,瞟了他一眼謹慎,偷偷讓他赢。
“她忙關我甚事?你老婆又不是我老婆。”問天知道他有心,撚起五顆棋子落棋盤。
啟明瞪大了眼睛,原來生下敖逸的那個人族就是墨文星君?
“這下子,知道你兒身份的多了一個他了。”問天突聲,拿起手邊的一杯茶氣質優雅地抿了起來。
他氣定神閑:“敖澤,你沒有跟我談判的資格,當初是你自己斷了雙臂,以十萬海族兵權換你弟弟敖烨一命,他的命是我賞的,現在除了敖逸,你龍族可以說一無所有。”
“我還有老婆。”敖澤這下不打算讓他了,一子落下,也撿了五顆棋子,扳回一局。
孤寡老人問天帝君笑容僵硬。
同時敖澤對他倆雙雙一笑:“猜猜她現在在幹什麼?”
一聽就覺得不妙。
果然,問天挑眉,揮手面前浮現起人間畫面來,我們身份貴重的王景瑞正在被敖逸暴打,被兩個金袍仙童追殺,而龍王老婆墨文星君在旁邊打輔助。
啟明星君頓時氣不打一處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