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山流水之間,碧洗晴天之下。一道劍影沿着峭壁飛過,身後跟着同樣持劍追逐踏岩而行的少年。
老劍極其精準地刺下熟紅的小果子,王景瑞則快步跟着他,一邊接住收兜裡,一邊在這陡峭的岩壁上穩住身影。
算是靈敏速度訓練吧。
不是這段時間突然變強的,畢竟五年缺失,啟明這才驚覺自己不在,他進步真的很大。
在啟明星君看來,他就是在淩雲霄殿跟龍王敖澤各自枯坐了五天發呆,轉瞬即逝,然後再一下來小矮子就變成了大小子了。
時間滄海桑田,神仙也會生出諸多感慨,啟明驟地幻化成人,飄然落腳在一方水泉,他擡眸望去,指尖接去了嘩啦瀑布下的浪。
王景瑞也飛了下來,難得見他竟也傷懷,柔聲問:“額……公子,我哪裡做得不好嗎?”
喚來喚去,歲歲也好,師父也罷。啟明還是過不了心裡的坎,王景瑞能猜到他心裡那層薄薄的隔膜,自己對他來說,太小了。
小帝星現在也是跟神仙打過交道的人。
一言難以蔽之,大家都是和氣的神仙,也很好說話,但就是那股活久了的頹沉死氣,總讓人覺得他們的溫柔裡帶着細密的針,棉花裡是堅而硬的核,心是溫冷薄情的。
可以對你好,因為你是小帝星,但僅限于此,我們神仙們比任何人都懂分寸感。
“隻是覺得,你長大得太快了。”啟明回答。
好沒人味兒的一句話,明明是他先抛下自己不管,回來了居然還意外時間過得好快。
王景瑞心裡發堵,他那種忽冷忽熱的感覺又來了。昨個夜裡還可以抱着自己輕喃年年乖,今個就是一臉冷漠你怎麼還不起來練劍。
太難追了,王景瑞要的是他的心,不是簡單的親熱——就簡直四季豆一樣不入味的老男人。
王景瑞一個氣悶,欺負他的念頭冒了出來,壞主意再次層出不窮。根據他這兩三日的觀察,啟明星君沒有動用任何法術,可能還被問天帝君禁着法術。
他故意的,喊了聲公子你看,接着趁機把啟明推了水裡去,同時封了他的劍鞘,不準他變成了劍裝死,小帝星居高臨下貓着壞,直勾勾看去一身濕漉漉的他。
啟明還一臉茫然,擡眼抹臉。
對上了他熾熱而又顯露的眼神,對自己的肉身靈芝上下打量審視,從浸在水裡的胸脯到白衣下濕潤的肉色。
“你喜歡我的肉身靈芝?”啟明腦子裡錯綜複雜,然後當即悟了,好心道:“好,找寶瑗星君也給你捏一個,保證跟你長得一模一樣。”
太氣人了這腦回路。
“我喜歡的隻是你……”王景瑞痛苦捂心巴。
“那捏成我的樣子送給你,其實我就不樂意變成人,我覺得我劍的樣子更好看。”啟明星君非常好心,同時覺得自己善良。說着,指尖别在眉邊,要給寶瑗星君通靈。
剛通了過去,王景瑞也跳下了水,他哼哼兩聲,一步步逼近了啟明将人給扣懷裡,逼視道:“我要是整天抱着你樣子的肉身靈芝當床伴,你心裡不會怪怪的?”
“?”那邊的寶瑗星君,默默掏出了瓜子。
“我是劍,旁的對我來說隻不過是個殼子,你抱着肉身靈芝發情關我什麼事。”啟明一闆一眼地回答,事實上,他眼神飄忽,壓根不敢看王景瑞。
呦,連發情都知道,小帝星還以為老劍人真的什麼都不懂。
“那是肉身靈芝在替你臉紅嗎?”王景瑞哼了聲,暴力壓制将他扣得很死,心猿意馬地摸了摸他的臉——某小色鬼都開始興奮還好他被禁法力了。
啟明别着眼,驟地擡眸帶着愠怒,淡色的眸子裡為着浸了水而潤潤的,他無奈歎道:“小帝星,我打算當你的劍,沒有打算當你的人。更可況,當人真的很累,我每天都要用法力維持人形,你知道這對一柄劍來說是多辛苦的事嗎?”
王景瑞突然覺得他們的問題是物種隔離。
他又心累,又好笑,問:“那我換個問題,你願意不願意當我的枕邊劍?”
“可以啊,你不是每天都抱着我睡覺麼?”啟明眉眼彎彎,回答:“能被持劍者放到床上,對于我們劍來說,真是莫大的榮幸和尊重。”
那邊寶瑗星君捶腿,無聲爆笑如雷。
“不過。”他又擡了擡指尖,“小帝星,如果你可以做到的話,把我放劍鞘裡再堂堂正正擺到淩雲霄殿劍架子上,無上尊榮,這是每一把劍畢生的追求哦。”
這劍腦子……氣得王景瑞胸都快炸了。
他剛想開口,啟明又很是嚴肅正經道:“寶瑗星君你樂什麼,你一個盆,種了那麼多年肉身靈芝才成神仙,你的追求不也是被擺在帝君的屋裡種花嗎?”
王景瑞直了眼睛,顫聲:“你不是被禁了法力嗎?跟誰打通靈呢,一個盆?”
“你倆個住嘴!”可把寶瑗星君給得罪了,她吼道:“我現在是人!再說我是盆,我向帝君彈劾你!你以為誰都跟你一樣樂意當一輩子劍!!”
王景瑞竟也能聽見,然而下一秒——
寶瑗星君口無遮攔:“小帝星想上你,聽不懂嗎?他把你當人,他想跟你耳鬓厮磨,共度春宵,像人一樣跟你夜夜歡好,當了那麼多年帝君左使,啟明星君你能不能像人一樣思考?!”
啟明沉默了,表情僵硬,擡眼看去小帝星。
王景瑞微微一笑,道:“其實她說的話并不全對,對你有非分之想的前提是你被禁了法力,要不然,我根本不會……”
“你還挺實誠。”啟明斷了跟寶瑗星君的通靈。然後飛出離開,一腳踏去帶着怨氣,慢了一拍的王景瑞被冰凍在了這片泉裡。
“不是,公子,你沒被禁法力為什麼不說?”王景瑞掙紮不得,又冷又僵,哀聲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