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東來聽不懂,但見着了他表情的失落。
想必是他大哥敖澤要趕自己走。
于是他忽拂袖拱手,由于施加了避水罩,隻發絲衣袍随水波翻飛,铿锵質地,道:“大哥,敖烨我送到了。對你龍族的虧欠趙東來無言以報,也絕無将麻煩再帶給東海龍宮的意思。”
說罷,他轉身就走,結果剛去幾步,回來往敖烨腦門上吧唧親了口,又打算走。
敖烨沒選擇繼續跟上趙東來,隻淚眼汪汪看着他。當然他大哥也摁上了他肩膀,扶額歎氣,同時附耳友聲叮囑。
敖烨回頭,又驚又喜,嗯嗯兩聲從敖澤手裡接過一傳音貝殼,然後立馬追了去。
似乎,他忽略了敖澤的叮囑:“記得回來,現在外頭很亂,你把傳音貝殼送了就記得回來——聽見沒有——”
答案當然是沒有。
今日雲彩霞光,斜陽若影。趙東來破水而出,對上了正撐着臉專心烤魚的問天,剛想問下一步,問天頭也不擡心照不宣。
她說:“龍族沒了,共同的敵人沒了,千秋門掌門也沒了,就等同于大家聚在一起的主心骨沒了。”
“再回去,仙盟勢必一盤散沙,我比你們誰還要了解仙門各派,皆時又是勾心鬥角,為了各自利益你争我搶——趙東來,應當是我問問你下一步該當如何?”
趙東來還沒走進,卻見,她烤的魚突然跳了過來,更準确地說,是被她當作烤串的那柄劍飛了過來,躲自己身後發抖。
“……”趙東來拍了拍他表示安慰。他知道,這是王掌門托付給他的一縷殘魂,确實很能打,就是可惜有些呆頭呆腦。
“要不你們去長生天,那裡是當今世上唯一人族跟妖族能和平共處的地方。”敖烨的嗓音自趙東來身後傳來,很輕快。
趙東來微愕一瞬,然後回首,眉眼含笑。
“去那裡,仙門的人也拿捏不了你們。”敖烨走來,同時眉心舒展,将手裡的傳音貝殼遞給趙東來,輕聲:“我可以帶你去,眼下時局動蕩,我還是得回龍宮守着。然後,你記得有空就給我報平安。”
趙東來摟上了敖烨,他隔着血海深仇卻再三失而複得的龍,閉目輕嗅很是眷戀。
問天看着那股肉麻勁兒,直搖頭歎氣,伸手一探,把那柄湊熱鬧的劍召了回來。
她循循善誘,對着劍說:“一對斷袖罷了,有什麼值得好奇的?記着,别學他們,都成雙成對了那我怎麼辦。”
說罷不再啰嗦,四位嘉賓星夜趕路,在老龍識途的指引下東躲西藏,去往了所謂遙遠且又神秘的長生天。
哪怕再回想起,敖烨也可以說,那是自己畢生最快樂的一段趕路時光,趙東來跟他劃船打獵,共枕黃昏,夜宿草榻,數星星看月亮……
他們在這樣的短暫裡忘卻了所有恩怨,隻剩彼此,隻餘真心,趙東來人很簡單,可敖烨卻總覺得他的心卻很複雜——
時而看到,他孤身垂釣,明明才二十來歲卻總愛當姜太公,那天雪落紛飛,他一身蓑衣撐船遊湖,那種缥缈悠遠又孤單的樣子,落入敖烨眼裡看不懂他。
趙東來總愛歎氣,那種失落而又落寞的感覺,仿佛天地隻餘他一個人苟活。
敖烨沒多想,經常問你為什麼喜歡我?
趙東來總是笑笑,扶額遮眼,不知如何作答,很像敷衍。然後又被敖烨給拽了來兇巴巴地逼迫他看向自己,這才說什麼因為你是第一個愛我的人。
是了,趙東來人簡單,心卻很複雜。
在他這種滿心算計唯利是圖的人看來,敖烨單純,幼稚,又傻又好騙……還單單為了愛自己而失去了很多,這太蠢了。
但确實除了敖烨,沒有任何人對趙東來說過‘愛我不然殺你’那種話。他有點良心,所以愧疚,于是對敖烨好。但是他良心不多,于是他可以心安理得地要了敖烨同時還賣了他。
更可以兩面三刀,屠了龍族又轉而背刺人族,但其實他就隻是覺得趙火靈沒敖烨聽話,他知道,自己從來跟星宿門王玄機才是一類人。
為了大業,他們勢要做點什麼出來。
“長生天麼,其實我也有所耳聞,需得一名在籍妖族的舍命舉薦,方可進去。”趙東來眯了眯眼,回攬了敖烨在自己懷裡,舔了舔他敏感的龍角,這下偶爾在自己面前他也懶得隐藏了。
“嗯……”敖烨耳根發紅,渾身膽栗,說:“你别動那裡,早知道我用法術藏起來。”
趙東來眼底略過紫光,很森寒,讓敖烨幾乎覺得冰冷的嗓音:“龍族為萬妖之王,你爹沒了的事情傳遍長生天沒有?”
“應該沒有,問這個幹嘛,怎麼了嗎?”敖烨有些惴惴不安,但趙東來又笑了,讓他打消了那種捉摸不透的感覺。
他們明日就去長生天。
深冬入寒,問天不在,隻他們倆在一艘小葉舟上,趙東來說冷,可明明龍的體溫也不高,他卻執意要埋去敖澤的體内。
敖烨頭發發麻,在混沌中又被他給占有了,船身搖晃,比他的腰還顫得厲害,他聽着船隻破冰一下下的咔哒聲,像趕路。
這次很明顯,趙東來不演情深,不加掩飾,在他身上變化無窮,盡情釋放紫氣。敖烨往前一聳用胳膊肘爬了爬,沒用,舌尖被趙東來給用手指拽出來,用吻給狠狠欺負,呼吸也拉出銀絲,滿是欲望。
他在迷醉中聽到了他說:“我曾聽過一種說法,以你之名,冠我之字。從今天起,叫我東華,好嗎?”
“華,什麼說法?”敖烨腦袋昏昏的,他知道趙東來又用了紫氣折騰自己,但沒在意,他心甘情願。
“取你名字的那個‘烨’字,我又琢磨,你不喜歡趙火靈,所以把火字偏旁去掉,單稱一個‘華’字。”
趙東來低低哼了一聲,極盡磁性暧昧,敖烨紅着臉探手一伸抓去了艙内草席,卻顫了顫,他作為龍族本來不該怕冷,此時此刻覺得濕得發冷。
“我愛你……”敖烨從喉嚨艱難擠出一句。
趙東來在溫存中再度變得無情,說:“我也愛你,所以你什麼都願意給我對嗎?”
“我願意。”敖烨頭好暈,徹底昏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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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暖陽入水,很溫暖。
敖烨漂浮在這片水域之上,再睜開眼睛,發現這裡是東海。他正意外,猛察覺自己根本直不起腰來,已化了龍形,背脊生疼,轉臉驚恐看去——
自己的龍脊骨沒有了,不疼,是因為藥。
趙東來抽了他的龍脊!
而眼前,浮現巨大而又堅實的防護罩,幾乎涵蓋了整片龍王管轄的海域,像不進不出。
敖烨難以置信,四下打量已空無一人,連問天也不在,他伸出龍爪想去碰一碰傷,其實不疼,眼淚卻先滾了下來,心如萬刀剜過。
他才知道,趙東來原來是個好手,因為切口整齊,幹淨利落,沒有傷到龍身上的其他地方。
而那隻傳音貝殼孤零零地浮在水面上。
他沒帶走。
敖烨好難過,捏上了貝殼,哭得像個孩子嗆聲喚道:“大哥,我,我真的好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