瑤瑤上前，蹲在空行身旁輕輕搖了搖他癱如爛泥的手臂：“小石頭醒醒，小石頭？”

奈何他全無反應。瑤瑤無可奈何地看向了暫音，捂着臉的對方從自己的手縫中心領神會地喚了一道雷，“咔嚓”一下劈到空行的頭上。

“誰，誰劈我？”

他一驚醒，就瞧見了頗無奈看着他的瑤瑤。

“诶，是你呀！”

暫音一聽他這話，把臉捂得更嚴實了。

“放肆！”涉及天條和神的威嚴，月尊終于出聲警告他了，“你這仙階之輩怎敢對帝神如此無禮。”

“帝神？”才酒醒的空行抓了抓自己的頭發，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原來你是帝神呀！”

他一把撐起：“那帝神可以讓我離開這裡嗎，這天馬司實在是無聊，那些仙官也實在是無趣，我不就是放那些天馬出來溜溜，就要被天天念叨，比糟老頭子還能說。”

“這個······我也得問問叔神才行。”

“那群仙官們不是說帝神就是最大的嗎，怎麼還要問其他的神？”

“空行！”月尊再次叫住了他，“對帝神和禦尊不敬，你是連命都不想要了嗎？”

“什麼叫對帝神和禦尊不敬？”他搞不清楚地再次撓了撓頭，一看就是沒好好看過那三千五百條的天規。

“你！”月尊已經在空中寫文準備通知司法天軍了。

瑤瑤見狀趕緊攔下：“月尊！”

他停下畫符的手勢。

“我······”瑤瑤着實也不知道應該怎麼才好，不過，還好她有答應會替她解決任何事情的神，“我去問問禦尊。”

月尊放下了手：“帝神，本尊希望日後你自己惹出的事可以自己負責，本尊還需布夜，實在沒有多餘的心思幫你教導仙階之輩。”

“我明白啦······”她的聲音越來越小。

“铛——”

遠處玉器被敲擊的清脆聲傳來，幾位從冠濮來的女子順着聲音望去。

“這是本尊宮中的浸夜編鐘，本尊需要去布夜了。”

說起布夜，瑤瑤憶起初來神界時見他駕車在天幕中撒下的星星。

“月尊，你之前在空中撒下的是什麼呢？”

月尊問她：“帝神想知道？”

“是的。”

月尊淺笑：“那跟本尊來吧。”

幾位仙神來到天馬司外，布夜用的望月車已經等候在了那裡。

素舒隻是将目光從身旁散漫的四隻天馬上掠過，那馬竟各自走到了車前，随後他步上了車，再将目光投向了瑤瑤，瑤瑤與他對視，隻覺一陣眩暈，等她清醒過來時，已經站到了車上，前後不過一息的時間，其餘的仙人們則留在了馬車下。

遠處的編鐘之音再次響起，四匹天馬旋即駕着車往空中飛去。

同之前瑤瑤在北辰宮中瞧見的一樣，這輛車車軸駛過的地方皆成了夜色。

“帝神。”

素舒見瑤瑤将目光轉向自己身上後，将自己的雙手伸出，然後，從他兩隻寬大的銀白色衣袖中飛出了許多金色的蝶。

這些蝶飛到望月之車駛過的夜幕中，停留在上面，上下飛舞着，一閃一閃的，漸漸地化作了一個個閃着金光的碎玉，這些就是她在凡間瞧見的星星嗎？

瑤瑤驚訝地指着那些飛出的金蝶說不出話來，隻是張大了眼看着月尊。

“這是夢蝶。”月尊好心地給瑤瑤普及了下神界的知識，“每一隻就是凡間生靈的一個夢。”

“我雲床上那些也是嗎？”

“那些是挑出來的最好的美夢。”月尊輕蔑一笑，“神族不會做夢，但凡人越是美好的夢越會有極強的願力，輔助修行倒還有些用處。”

“那些被剝奪了夢的凡人？”

“他們的一生再不會有任何願望了。”

神界沒有風，即使是在飛馳的天車上瑤瑤都沒覺得冷，但月尊輕描淡寫地說出這句話，卻讓她遍體生涼，她想起了神沐節時站在牛車上代表人族向神明祈禱的少女。

天車停在了銀色的樹林中，瑤瑤迫不及待地下了車，眼前這片樹林的樹枝上同之前她來時看到的有些不同，結着一個個銀絲裹成的繭，有些裹得薄些，有些則裹得很厚。

“這些是他們的噩夢。”

瑤瑤回首望向還在車上的銀衣月尊，他高高在上，如月般皎潔無塵。

“帝神若是有興緻，随意選一些生靈，本尊賜予噩夢便是。”

“這是随意的······”

“當然，本尊可沒興趣研究什麼他族生靈的善惡。”

瑤瑤聽着他這真如凡人噩夢般的話，腦子裡嗡嗡的。

在凡間時候的她，夜裡總會期盼自己可以擁有一個甜甜的夢，無論是關于什麼的。有時她亦會被自己的噩夢驚醒，一整夜一整夜地睡不着，然後拖着疲憊的身子迎接新一日的朝陽。

可這些，于她而言重要的體驗，在掌管它們的神明手中，隻是随意可以撥弄的蟲與蝶罷了。

“啪嗒——”

極輕的墜落聲，瑤瑤往林中看去，一隻極厚的繭落在了地面上，聲音輕得幾近無聲。

“看來他受不了噩夢的折磨，已經離去了。”

月尊手指輕勾，那隻厚繭飛到他手中，一捏，原本鼓鼓的繭扁了下去，等他将手攤開時，一隻銀色的幼蟲在他掌心，一動不動。

“等他重新投胎後，這隻夢蟲會再度化作蝶的。”

他手一轉，那個凡人的夢蟲落在了地上，沉入了土中，就像被埋入地下凡人死去的身軀一樣，待他再度降生之時，又會成為神明手中新的玩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