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良恩，你回來了，趕緊招呼人過來吃飯！”

這聲音比溫葉母親的洪亮了許多，将他從霧般的回憶裡拉了出來，他看清了在那水霧背後的人，搖了搖頭。

趙良恩被他母親喊着，先一步走了過去。而李慕纓則在原地看着溫葉搖頭的整個過程，溫葉轉過頭來，瞧見她直視自己的目光，有些尴尬地不知道手該往哪裡放好，隻能幹幹對她說道：“阿纓——”

“李慕纓、溫小公子，快過來吃飯了！”

溫葉的話才開了個頭，趙良恩就呼喚着她們入桌了，他隻能跟着李慕纓先把這頓飯吃完再說。

他随李慕纓入了桌，看着桌上的菜色，再次恍惚了起來。趙母則說道：“實在不好意思，我做得這些菜遠遠比不上丞相府的，還望慕纓将軍和溫小公子不要嫌棄。”

“不會，這些菜很好。”溫葉覺得自己的眼睛似乎被桌上飯菜的熱氣熏了一下，這些菜很像他母親做的。

趙母笑了起來，招呼道：“那就好，慕纓将軍和溫小公子趕緊嘗嘗，也不知道你們吃不吃得慣。”

溫葉隔了一會兒後才拿起筷子來，他幾番考慮後，才夾起一片青菜，咬下去後，他覺得這菜裡似乎加了不少的辣椒，不然他怎麼會想哭出來。這菜的味道怎麼和他母親做的如此相像。

“好吃。”

溫葉側頭，李慕纓倒是真不吝啬自己的誇獎啊！

趙母得了這一句，臉上笑得更開心了，一連給李慕纓夾了更多的菜，嘴上還不停地說着：“來，慕纓将軍你多吃些肉，甭給我客氣。我知道你是個練武的人，吃少了會沒力氣。上次我家良恩冒犯了你，是他的不是。這不他一回來我就教訓了他，你們将來還要一起打仗的，你可千萬别跟他介意啊，他就是個欠收拾的毛頭小子。”

趙良恩聽他母親又提起自己的糗事，忙叫停道：“娘~你說好了不提這事的。”

趙母卻絲毫不給他面子道：“怎麼不提啊，你個大男人家家的為難一個小姑娘，這麼丢臉的事都做得出來，還不讓人提？我看你就是挨揍挨得太少了。”

趙良恩想到自己被對面的李慕纓揍了一頓的事，弱弱地說道：“那可不就真挨了頓揍嘛。”

趙母瞧他心虛地低下了頭，當着另兩人的面直罵他：“沒出息。”

“噗。”溫葉看着這母子兩的相處模式，笑了出來，頓時桌上的三人齊齊看向了他，他隻得解釋道，“我隻是見良恩将軍和他母親相處起來有些有趣，我和我娘就不會這樣。”

說到做母親，趙母對溫葉口中他的母親有了興趣，問道：“溫小公子的母親是個怎樣的人呀？”

“她嗎？”溫葉看着趙母的臉，仿佛他的母親也在這裡，“她是個很溫柔的人，小時候我喜歡在外面瘋跑，但無論我回家多晚，都總會有剛做好的飯菜等着我。她說起話來也是溫溫柔柔的，在我的印象裡，我從來沒聽她說過一句重話。她的手也總是溫暖的，在涞州那樣的地方，她總會用自己的手把我的手焐熱，告訴我要小心着涼。她的歌聲也很好聽，每天夜裡她都會在我的床頭唱歌哄我睡覺。”

溫葉說着說着，卻發現其他三人隻是安靜地看着自己，他的臉微微有些發燙，自己一時竟沉浸在了對母親的回憶裡，說了這麼些平時不會說的話。

趙良恩對此也感歎道：“我還是頭次見你說這麼多話呢。”

趙母面對着慢慢将頭低了下去了溫葉，卻是溫聲說道：“你很想念你的母親吧。”

溫葉的雙眼看着桌下棕紅色的泥土不語。趙母和趙良恩對視了一眼，她聽說過溫葉雙親的事，一時間為自己說起這個話題惹得溫葉難過有些愧疚。

忽然，在溫葉眼前的棕紅色裡，出現了一截藍色，上面還有一朵白色的蓮花，這是！

溫葉猛地擡起頭來，看着将這塊方巾遞向他的李慕纓，隻見她說道：“這是小葉哥哥的母親。”

“你！”溫葉顫着聲音問她道，“這塊手帕你竟留到了現在？”

“嗯。”李慕纓應他道，“小葉哥哥的母親，一直都在阿纓這裡。”

溫葉怔怔地，仍由李慕纓将這手帕塞進了他的手裡，并聽她說道：“小葉哥哥揣好她，不要再弄丢了。”

李慕纓手指的溫度透過薄薄的布傳過來，涼涼的，遠不如溫葉記憶中他母親的手溫暖，但溫葉卻覺得那裡傳入他心扉中是燙着的，如淚水般的溫度，讓他被冬風浸透的心恍惚間跳動了一下。

“溫小公子，若你日後憶起你母親了，可以來我這裡。”溫葉看向對面那婦人，隻見她用極慈祥的目光看着他，仿佛他也是她的孩子一般，“我雖是個沒什麼用的婦人，但我做的飯若是能讓你嘗到你母親當年的一點味道，也算是我能為你做的一點事吧。”

溫葉卻被她觸動到說：“不，夫人你并非是個沒用的人。”

趙母笑了兩聲：“其實我也會想，良恩他以後會有很長很長的生命。将來有一天我不在了，良恩他想起我時，他會是什麼樣的？”

她看了一眼将目光投向她的趙良恩後，接着說道：“今天我看到你後我才想通，我隻盼望良恩他想起我時隻需要有一刻，一刻就可以了。剩下的時間，他一定要好好地去過他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