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曉的到來意味着大岐能用于作戰的軍隊已經全部到齊,過了今夜,明日他們就将走上反叛的戰場。這一場戰争,對于傅樓趙良恩這樣的修仙人而言,是他們通往神界的一張入場券,但對于普通的戰士來講,他們卻是在用生命為大岐國君去争搶那原不屬于他的位置。因此趁着此時他們還能有生命有時間在這裡同夥伴歡歌笑語、飲酒作樂,都拿出了他們全部的熱情來,畢竟今夜過後,誰也不知道到最後,自己還能不能出現在岐王的慶功宴上,誰也無法保證是自己為他人收拾屍骸,還是别人為自己裹上白布。又或者,他們都隻能曝屍荒野,留下身後哀泣的親人。
李溪帶着府裡的人來到軍營時,他們早已喝開了。李溪剛下馬車,腳才踏在地上時,就被楊曉一把攬了過去,嚷道:“欸,丞相大人你可算來了,你可是讓我們大家夥好等啊!不行,你必須得先罰酒三杯!”
他周圍的士兵也跟着起哄,要知道平時他們誰都不敢同李溪大聲說話的,今日難得有這樣的機會,楊曉還開了頭,那可不得好好把握一下,折騰下這個平日高高在上的丞相大人。李溪倒是也不拒,接過遞過來的酒碗喝了後,也跟着高聲說道:“我也帶了些好酒過來,将士們今晚可都要吃好喝好呀。”
說着,他身後的草人便将他帶過來的酒壇子們從後面的闆車上搬了下來,衆位将士在楊曉的示意下,上前把酒拿進了人群中,還不停地起着哄。
李溪像是被這氣氛感染到了,回身對身後的其他人說道:“你們也去玩吧。”
他這話說完,就被楊曉拉到了人群中去,楊曉一邊拉還一邊說:“欸,多給孩子們一些空間嘛,你老念念叨叨的,會被人嫌煩的。”
李溪連連稱道:“好好好。”
李溪倒是走了,剩下的兩人互相看了一眼。
“李慕纓!”正當她們愣神的時候,趙良恩的聲音響起,她們看去,隻見他端着一碗酒向她們走來,并說道,“論武藝我比不上你,但今天我們不論這個,來比比酒量如何?”
瞧着趙良恩志得意滿的樣子,溫葉低下頭看着他端來的酒液,在土色的碗裡輕輕蕩漾着,映出趙良恩身後熾熱的篝火,還有李慕纓的臉來。他不禁想了一會兒,他好像從來沒有見李慕纓喝過酒。于是,溫葉上前攔道:“良恩将軍,阿纓她是個姑娘家,平日裡從未喝過酒。”
趙良恩将酒碗放低了些,說道:“這樣啊,那我也不為難她。”
但跟他而來的士兵們全不在乎這些,他們隻瞧見了李溪帶了姑娘過來,這姑娘長得也還不錯,不調戲她幾句,就跟全身得了癢病一樣,實在過不去:“欸,丞相大人不是說不讓我們把慕纓将軍當成女子來額外對待嗎?怎麼,她進軍營的時候不說,要她喝酒了就要把她當女人看了讓着?丞相的意思是什麼好處都要讓她得了?”
趙良恩和溫葉的臉齊齊垮了下來,前者馬上回頭斥責道:“住嘴,你以前不會喝酒的時候,我們幾時逼過你?”
這士兵跟完全沒眼色的樣子,繼續說道:“可我最後還不是喝了?怎麼慕纓将軍就因為是個娘們兒,連碗酒的光也不肯賞給我們?這以後還怎麼帶着大家夥一起打仗呢,對吧兄弟們?”
他身後的那群男人們跟着他起哄,倒不是他們覺得這人說的話有多對,隻是他們想看李慕纓這個女孩子被迫順應他們的要求罷了,如果還能看到她因此露出的窘迫,那他們更會為此生出一種爽感來,看,這個女人不也一樣要屈服在他們的話語之下,讨好他們。
溫葉鐵青着臉,剛要出聲制止他們時,卻不想他身旁沉默到現在的李慕纓竟走上前去。趙良恩怔愣地看着她垂下眼拿過了自己手中的酒碗,那些男人們起哄的聲音更大了些,一個勁兒地慫恿着李慕纓盡快喝下去。趙良恩勸她道:“你不想喝,就把它倒了吧。”
“這就是趙良恩你的不是了,人家慕纓姑娘都不想掃大夥的興了,你怎麼還讓人家把酒倒掉呀,你還是不是個男人了你!”
趙良恩實在忍不了從開始就叫嚷的這人,正要回頭教訓他的時候,隻見李慕纓突然擡起了頭來,她的眼睛在篝火的映照下,似乎亮了一下。
“啊呀!”
李慕纓手中的那碗酒在她擡頭的一瞬間,被潑到了叫嚷的那男人臉上,酒水進入他的眼裡,如烈火般灼燒着他,使他隻能緊閉起雙眼,褶皺圍繞着他的雙眼出現,活像一種花。他雙手捂住自己的眼睛蹲下,再無剛才咄咄逼人的氣勢,此時若是有把刀指向他,也沒有絲毫的招架之力。
他身邊的弟兄們見此,群情激昂,罵着李慕纓,但卻沒有一個人敢上前去同李慕纓打上一架,僅僅隻是嘴上說着要給她好看。溫葉在李慕纓身後看着這群吵鬧得如同沒開化的猴子一樣的男人們,将他們的臉一一記下,他決定待丞相有空時,再找他們算賬。
“夠了!”趙良恩拿出自己最大的聲音喝道,“你們到底有完沒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