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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宮中金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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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人退到席下,這宴席也到了酣處。杯淺盤藉。

此時黃昏已過,水裡帶起涼意,宮人停了水車。

女帝起身,叫陸美與王女官陪同離席,餘者再飲幾回,自然各自賞風飲月。

蘇雲卿見弟弟獨去,微不可察地皺了皺眉,邊上瑞小侯爺攀來,扒在案角圍觀承盤上的金錢袋,啧啧稱奇:“乖乖,今日竟然有這樣的寶貝。”

蘇雲卿笑着向他行禮,餘光看向那位先答了“自己”的第四人,見那人面上并無愠色,悄聲問瑞小侯爺:“今日這錢袋的由頭又是如何起的,莫非靳公子是故意設的賭局。”

瑞小侯爺與陸美玩得好,自也與蘇雲卿親近,答道:“陛下的事我們哪裡曉得,這不是答得好的獎賞麼。再說,哪裡會有他什麼事,他可真是替人作嫁真真趕巧了,他不設賭,陛下也要将這兩個袋子賞出來,到時候隻怕是拿我做筏子,奪我的袋子問是誰的繡工,叫我答這句也不對,答那句也未可,今日倒叫我逃出生天,”他向夜空連連抱拳,也不知在朝哪個道謝,“感激不盡。”

這人又向蘇雲卿湊來,小聲笑道:“蘇公子,不提這遭,我另有事問你。我也不怕冒昧,隻同你打開天窗說亮話,你在楚州可有着落?我家對你這雲卿公子的名号可是仰慕已久。”

他家裡也有兩個姊妹,與蘇雲卿年歲相當,倒也有意。他們家原以為蘇大郎有大貴緣,年歲雖比聖上小些,但皇室選人,姑侄姨表尚同為後宮貴位,倫輩年紀更不足為慮,憑蘇雲卿的品貌,總是要進宮,讓聖上先挑,不想如今是更小的二郎得聖寵。雖然名分未定,但内外都順着聖人心意,隻把陸小郎君當人物敬着。這也是為何陸二郎婚事如今竟無人問津,古有禁脔之說,群下豈敢先嘗。若哪日挑破,蘇雲卿這兄長的婚事恐怕需再多層考量,不如此時當不知道,搶了人到自己家府裡。

要他說,入宮有什麼好,凡事思前想後,說一句,想三句,猜十句,便是王侯之家也是這樣,行動說話防備得罪人,許多話不能講,便要随口胡沁旁的話填它。這又養出搪塞扯謊的習性。

他家侯府已好一些,也比不得陸府的松快。陸家養出來的兩個公子,又何必到那樣地方承悶受罪,那二郎又哪裡受得住。不過也是他白擔心,如今隻為家裡姊妹問問蘇郎君的姻緣。

他也不避人,擇日不如撞日,見了便探探口風。隻略悄聲,實在成不成都不要緊,蘇大郎的姻緣吃香,自家姊妹得不着,亦毫不損顔面。

蘇雲卿擡頭,指了指夜色。瑞小侯爺擡頭同看,哈哈一笑。“罷罷,是天不夠亮。”這亮話不說也罷。

穹似碧玺,西挑太白。

從蘭台往天際望去,說是夜色,也不過暮色四合、群星方起之時。

轉瞬間天色變暗,将早早點起的宮燈顯出彩來,流光溢彩的天際也被幾抹黛色塗滿。

瑞小侯爺蹭着蘇雲卿的案,略有些懶散,也不等人說話,突然捂嘴:“我方才是不是念叨了陸夫人名諱?诶喲诶喲。叫陸美知道打我。”

蘇雲卿一愣,往前數了幾句,竟确實有個“真真”,難為這小侯爺細心。笑道:“你倒特意說起來。家母何曾在意這個,她有言,所求不過一個真字,若世上人人求真,人人言真,當是幸事才是。”

“竟是如此,這話我要寫信告訴家裡去。”身邊這人擊節拍案,贊歎不已,“不愧是陸夫人!果然是陸夫人,十幾年前,就以一篇原君原姓文章收服了我家三代的奇女子啊。”

他拿過桌上的壺,自己敬了蘇雲卿一杯。

蘇雲卿也禮回一杯。

瑞小侯爺見這麼敬來敬去,搖頭啞然,擱下不提。

他知道蘇雲卿這人,為何起初人人以為蘇大郎有入宮之景,隻因這次序禮儀,雲卿公子熟得很,瞧他移個座答個問都要同人緻意,一派謙謙。又生性雅謹。甚似曆代中宮中正平和的品性。

相熟後便知,守禮不過是他自然而然的習慣,倒不是他真多看重那些次序等第。

真是可憐他來這宮宴,分明也是不耐煩俗禮的人物,才叫小侯爺心慕筆追。

像今日靳小郎君那作派,若不來敬,也就罷了,敬起來是按排行,還是按座次?按排行,小侯爺是宗室子弟,頭一茬的年輕郎君,身份在陛下之下,衆公子之首。陛下之下,當先來敬他。但若按聖寵、按坐席,自然要先緊着陸美他們。這就是次序的無趣之處,不論如何都挑出事來。若非他小侯爺心胸寬廣,又聰明機智,不為人所借刀,豈不是要記陸美一筆,再連上他景仰的雲卿公子。

旁人道陸美海量,那小靳郎便以酒徒暗諷,真是何苦來哉。試問陸美幾時醉酒胡鬧過,正因他從不胡鬧耍酒瘋,才得了海量之名。這還是在禦前,陸美又幾時在陛下面前丢過臉面。

他雖也常在宮裡,不過自有小殿,是宗親一派,本來也看不太上靳小郎,倒是靳家大郎在宮中念書長成,與他說得上話。

瑞小侯爺心裡慢吞吞濾過,又湊近些,歪着身子跟蘇雲卿看案上金荷包,側頭閑話:“看出什麼來了?”

蘇雲卿道:“陛下常賞金碧輝煌璀璨之物。”

小侯爺撇嘴:“淨說些宮裡人都知道的,”陛下面上素簡,不愛脂粉,吃穿用度卻到處可見金鑲玉綴,喜好是擺在明面的——他伸出手指輕輕去碰,“也不知道耐不耐用,放進銀子卻磨掉金子,豈不很虧?要不塞銀票用吧。”

邊說着,邊直身從懷裡掏出胡亂疊的一沓紙,再翻覆疊小了,試圖塞到金荷包裡。

蘇雲卿失笑,擡手捂住:“概不受賄。”

瑞小侯爺一愣,拍他手,笑道:“才幾個錢,”好雲卿果然有趣!突然想起什麼,翻了翻紙笑着抖紙叫屈,“嗐,什麼錢,詩稿!這是詩呀,哪是錢。”

古往今來,也隻李太白的詩能作錢用,詩哪裡能是錢呢!

“嘿嘿,對,此乃詩也,”他捧着紙攤開,意思意思撫平,雙手端給蘇雲卿,故意拿腔拿調懇切道,“這是專門揣來請教你的詩稿。”

專門得差些忘了。

蘇雲卿對這位胡亂行禮的小侯爺無奈歎氣,擡過他手,接過紙看,觀之露出笑來。

卻見第一頁紙上書着:

團團複扇扇,

直直立道邊。

班女何須怨,

秋風獨自眠。

上題:宮中銀杏有色其葉如扇

蘇雲卿心道,倒也可愛。又肯用班婕妤的典。

複翻頁,隻見下一頁是:

人生自古多輕愁,

纏綿兒女為情憂。

千腸百轉思君久,

何日歌在君樓頭。

上序:月下長歌一阙 時十九

這是将他少年贈歌伶的胡亂疊韻之作也混進半阙了。聽聞當年那歌伶集詩,将此曲定為特特頭等,又有繡像琴譜回禮給他,看來便是這半阙的故事。

再翻頁,又是許多筆墨。

瑞小侯爺探頭:“怎樣?”

蘇雲卿端坐,看臂彎旁探出的這顆富貴腦袋,舒一口氣:“至情至性。”

是能和陸美玩到一處去的人物。

瑞小侯爺喜笑顔開,自覺得了雲卿公子贊美,生涯圓滿,向他崇拜的這位郎君腼腆甜言道:“你看幾時我拜陸夫人為師方便?”

被崇拜的敲門磚蘇雲卿挑眉側目,不由訝然笑開,亦很期待他家陸夫人的反應,低頭選了一張詩,折好放入那金荷包,隻道:“會帶到。”

*

小侯爺歡歡喜喜起身去解酒,走過回廊,見前面幾個人聚在一處,有個身影看着眼熟,正低頭抹臉。

他一走近,其他幾個宮衫的身影就退下了,眼熟那個倒還在原處向他行禮,對面見過,果然是陛下身邊的王女官。

“姑娘怎麼在此處?”他上前說話,笑道,“這是受了哪個姑姑欺負?要我替你打他們一打麼?”

王女官擡臉笑道:“并沒有的事,謝過小侯爺。”她倒還招呼關切,“小侯爺從宴席上來?可要什麼不曾。”

瑞小侯爺看她面上雖有異色,卻無淚痕,便放心道:“沒什麼要的,坐久了站一站。王姑娘可曾用過飯。”他從懷裡掏出兩個餅子,竟然是從宮宴上藏下的,原本打算回去夜裡看書的時候打發着吃。這會兒分給王歡一個,笑道:“吃不吃?”

王歡被他堂堂小侯爺藏私食的舉措驚到。忍了一忍還是笑個不停,接過謝了這個妙人一禮。

二人索性在廊下坐着,幹啃餅子。

“我方才見有幾個身影,怎麼見我來就跑了。”

王歡有女帝恩典,禦前不必奴仆自稱,此時面對小侯爺,也坦然坐着,道:“是司儀管事罷了,見我今日未梳着雙鬟髻,特特來提醒。”

瑞小侯爺奇道:“還有管這個的管事?”

宮中人多,司儀本是為陛下儀仗設的,陛下雖然愛用金玉之物,儀仗排場上卻不鋪張,這些管事漸漸便把為陛下辦事的職責,化成了管理後宮儀表的權柄。

王歡雖然在天子近處,他們也要擺個規整嚴肅的臉,說什麼“為陛下辦事是好,也不要自恃功勞驕矜”。

又有說什麼,“年輕女子自然要有年輕女子的樣子,這堕仙髻妖妖娆娆,不妥,有失王女官殿前當值的身分,還是雙鬟髻為好,得體合禮,又親切,顯得年紀小,陛下貴人們看到也讨喜。自來宮規既定了宮女發式作雙鬟,便是有它的道理。”

瑞小侯爺看了看王歡發辮,因前朝民間覺得堕馬髻之名不雅,改作堕仙,既有偏發之意,又有谪仙之态,如今亦稱堕仙髻。小侯爺略觀一眼,隻覺少女俏麗,并無不妥。

王歡道:“也不是覺得雙鬟髻不好看,隻是日日規定要梳着這發式見人,總覺得有些……”

小侯爺道:“我懂得,你自己愛什麼發式,與旁人要你作什麼發式,是不同的。”

王歡咬一口餅,笑道:“正是。”

瑞小侯爺舉餅同她虛虛一碰,道:“這也不是什麼要緊的事,你在陛下面前說得上話,告訴陛下就是。陛下寬和,必會允你,若還有其他不愛梳這頭的宮女,正好一并幫她們解憂。”

王歡笑:“怕太令陛下煩心。宮規本是為了服飾一緻,防止外人混入,我再忍忍,忍不得便告訴陛下。”

小侯爺隻好道:“也行。你忍不得告訴我也是一樣,我如今也是能上折子的。”

王歡不由莞爾,推謝道:“哪能請您為這些小事上折子。”

“我便說在宮中住着,看雙鬟看得眼睛疼,”瑞小侯爺已經連措辭都想好,十分正經地說道,“宮人風姿事關皇室顔面,我們宗室子弟的面子也都在這上面啊。”

說得少女噗地一樂,露出梨渦來。

二人吃了餅,小侯爺起身回去,告辭道:“我再去席上送送雲卿,你呢,要去禦前當值嗎?”

王歡也起身,拿絹帕擦幹淨手道:“我不必去,陸小公子陪着陛下呢。”

瑞小侯爺露出我懂的表情,揮手自去不提。

此時紫宸殿裡,陸美确實與女帝一處閑坐,宮中消食多用酽茶,陸美獨愛茶色清亮,他那杯總與他人不同。

也是紫宸殿裡才能喝得着的好茶了。

嵌夜明屏風誠然碧色,鑲珠玉幾案未必芳菲。

女帝淨了手面,轉出來時,眉間已洗去白日案牍疲色,指尖猶帶水意,戳戳他額頭,打趣道:“你可真讨巧,方才你哥哥說要自己繡制,你卻說男子也能拿針線,我猜猜,這個男子隻怕不是你,而是你的哪個護衛小厮。”

“噫,我竟沒有想到這個。”

陸美随之轉身,繞着圈自覺跟着主人家找了座,半拄着椅背,仰面笑答道。

“方才隻是覺得男子不能如何如何的話不對,在那混說,沒想到還能把自己摘出來,謝過陛下提醒,”陸二郎笑着拱手又伸手,展示十指道,“我也想拿呀,但我這雙手,做不得太精細的活,陛下見過我的字是知道的,我也常疑心我的筆難道和别人不同,怎麼寫得與帖子不像,母親常笑那是螃蟹爬過墨汁盤。”

倒省了蘸醋。

女帝允王歡不必自稱奴仆,對陸美更是偏愛,他在禦前,向來是“我我我”的。他也沒有官身,并不稱臣,又嫌“草民”之流字多繁瑣難聽,女帝覺得聽他稱“我”親近,素來不以禮法拘束他,更叫他在太後等人面前也不必拘禮,越發将這小子縱得一身赤子天性。

此刻果然仍隻偏幫他,肯定道:“我看就很好,自成一派,别無分号。”

陸美美滋滋一笑,樂道:“别無分号倒是真的。”

他收回手,向陛下進言:“再說,我一人繡,那是我一人覺得男子應當拿針線,我請另一人繡,那便多一個人認為男子應當拿針線,這豈不是更好些。”

他的陛下搖頭無奈:“聽聽,胡攪蠻纏,竟還很有理。”她明眸親和含笑,彎着眼睛看向陸美,“你哥哥說的是君子之言,你雖然躲巧,倒說出朕想說的,所謂‘正中下懷’,豈不當賞。這荷包合該是你的,朕又不會不肯,快别胡亂找借口。”

陸美亦親近着笑:“陛下不肯我也不還的。”

二人和樂融融,女帝想起一事,問道:“今日剛見你時看你悶悶不樂,可是有人叫你不痛快?”

宮裡人多口雜,王女官從前似乎也有提及,或有背後不像樣的,陸美在宮裡聽到什麼風聲也說不定。女帝細細看陸美臉,見他拿根手指戳臉咧嘴。

“陛下怎知我悶悶不樂?我今日分明笑得很開心呀。”

女帝彎眉。

伸出一手,學他在自己面上戳起嘴角:“你往常是這樣笑。”又降低一點,“今日約莫是這樣。”

陸美見狀,不由心裡一跳,心道:天爺,陛下這樣!這樣,诶!

他尋不到詞,隻囫囵在心裡誇出一個“她竟這樣美”來,往常知陛下好,不知她這樣身份竟這樣好,作出這樣動作,竟比從前認定的平易近人又近了千裡,此刻渾覺心肝如被驚到一般突突直顫,又激動,又不知所為何來,隻呆呆看她半晌,又想,此刻說伴讀的閑話倒叫她費心。

于是低聲道,“并不曾有誰能叫我不痛快,隻是今日聽聞世間百業貴賤之分,受了些沖擊,面上木了點?沒有什麼要緊。”

一邊将想娶歌姬的事當笑話講了。

女帝含笑聽着,聽到他要娶歌姬那段,也不過輕擡眉眼,寬厚慈和地一勾嘴角。

拾起茶盞,一壁研着,一壁傾聽,玉镯金钏在腕間相擊,玲珑作聲,她又停了手。挪回身,時時颔首等他往下講。

等聽了整個故事,才放下拈起的茶蓋,笑道:“你這狀倒不必告了,什麼三六九等,你母親她自己可是市井百業三教九流都有朋友。

她看向外面,“人活世間,或因際遇,或為名利,譬如流水入四渠,各有前路。要糊口,要成名,要金銀錢貨,總要做自己擅長的事,那便生出百業來。”

又收回目光,對着陸美,“比如樣貌上佳者,便多出來走動,叫我們這些人看着歡喜。”

這倒是新奇的解法。

隻是她心裡清楚,流落樂坊的歌姬,畢竟是被迫流落,與雲卿那種長得好看而被四處邀飲的樣貌上佳者,是不同的。

但這話哄哄陸美盡夠了。

她側臉看了看時辰,笑道:“不若我們打個賭,今日若是你們一起在那花樓樂坊,這會兒應當回府了,但你和雲卿被我叫到宮裡來,你母親一個人在那,就不見得肯早早回府。此刻隻怕還在聽曲遊樂,尋她三教九流的朋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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