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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章 【托兒寄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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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常長槍,槍身七尺,當年女帝與陸真交好,知她愛奇物獨形,送她的長槍特特制成少見稀聞的一丈零八寸,中藏機括,收之三尺。硬木為杆,粗過兒臂,暗金描猛獸,纏紅绫,綴纓須,至今鋒銳刃利,渾圓一杆精韌槍身更被主人摸得蘊光烏亮。

若不是陸真嫌冬日冰手,笨重有餘,女帝原要送她個渾身玄鐵烏沉沉的鐵打杆身,既狂猛,又顯氣派。為此甚至不惜放棄自家金燦燦的喜好。

後來換回南海硬木,方兼精雅華美,質潤色澤。

此刻衆人望去,那長槍作箭投壺,這衙門便是壺口。這樣大的壺口,射中何處?無偏無倚,射中堂上匾額,既高且準,直直戳入端勁渾腴“清”“慎”“勤”三字的“勤”字中央,槍頭盡入匾中,杆尾猶自振蕩。

衆皆嘩然。

門卒小吏跟進來,仰頭望去,目瞪口呆,讷讷道:“怎可如此,怎可損毀公家之物?”

“如何是好,如何是好。”門丁交頭接耳,“此人攔不攔,是否不許她走?”

那白面小吏聽聞簡直要昏過去,攔?還想攔?生怕她不将後院顔筋柳骨的匾也鑿穿了麼。

圍觀人群亦大為驚訝,不禁齊齊發愣,遊俠先醒,遊俠起頭之下一衆人又熱鬧起來。紛紛稱贊大膽,于是連人群也大膽起來。

嘩然聲裡有人朗聲哈哈一笑。随笑聲又聽一男子慨然長吟,聲透人群。

“不愧是——凡定國過處,諸侯退避。

“道不通處,銀槍先行。

“好槍,好槍!不愧真娘持你。”

他玉聲琅琅,聲音輕易越過衆人,定是個極擅韻樂之人。詞情之間,坦蕩無掩,漫溢熟稔崇仰,更似含藏舊時眷戀。

衆人聽在耳中,竟如聽笛箫嗚咽,琴弦錚然,在這暑日鬧市裡,仿佛兮若有風行于野,蔓延出幾分蒼涼空曠來。

這蒼蒼之意卻從何來,又往何去,竟蓋過滿場熱鬧須臾。——想是英豪寶刀久在富貴匣中,飲血長戈不為稚童所識,好一場花團錦簇寂寥。今日竟将這一場寂寥翻出。

陸真聽出是誰,于是在這琴家故人的風中站立,任袍袖随之舞起,笑道:“十年舊旨,還以為無人記得了。”

她一揚衣擺,大步踏入衙中。進得大堂,足尖一點,在衙門正中那張高高在上的案桌邊沿一借,便躍起身擡手握住槍尾。

一個巧力,将長槍旋出拔落,而匾上塵土分毫不動。

“好!”跟随進來的衆人高聲叫好。更有人認出了這便是當年槍挑紅樓救風塵的陸真娘子,隔人群遙遙緻意。有人口中反複含咀那幾句“道不通處,銀槍先行”,有人幸災樂禍“這禦槍所射必是不用賠的”。

此時,京兆尹方匆匆從後衙趕來,他着衫戴冠,難藏肥肚大腩,身量不高,仰起層層頭頸肉,循着小吏努抽筋似的眼皮望去,瞧見大堂的門面招牌,大為驚詫。

卻見那厚樸古拙的匾上豁然一個大洞,正是飛槍留痕。

他搖頭皺眉,露出不甚贊同的臉色,如不是早知内情,已忍不住要擺架說教。此刻向人群望來,看到握着銀槍的陸真,心下先嫌年輕幾十果然毛躁,面上卻神色自若地上前交談:“啊。是陸夫人啊,您來怎不知會一聲,有失遠迎。”

說着擺袖向内引:“招待不周,招待不周。”

陸真腳下不動,碾着槍,毫不謙讓,贊同道:“久候不至,确乎略顯不周。”

那京兆尹臉上笑容僵了幾分,但他幾層的肉,上頭的笑本也堆不了太深,脂膏皮肉仿佛都疊在眼下,擋得他對周遭人事視而不見,仿佛隻看得到陸真一人。

此刻仍假作無事問道:“這是怎麼說道呢,請夫人裡面說話,有什麼需要下官辦的,您隻管吩咐就是。”

陸真看着他臉:“熊大人呀,你這樣就沒有意思了。”

于是那被看的臉就落下了,京兆尹老頭的皮肉往下垂,直落到下巴颏兩邊又墜低兩分。

“陸夫人。下官敬你宰相家眷,一品定國,可下官也是朝廷命官,身負皇恩,你也莫要太欺人了。”

宰相家眷的面子,在他這裡說不得還在一品定國之前。禦前受寵又如何,本朝最是惜老,老而成精,便是知道事不拆不穿,權不實不用。

陸真豎槍,聽他不再客套,反而笑開:“這就對了,否則這麼張涎皮賴臉,我還打不下手。”

看都幾難看下眼。

曆來京城多權貴,權貴多纨绔,京兆尹是個得罪人的活計。判案做事,抓來的比他等級還高,又有一幹專司刑獄的衙門在不遠立着,案子說截走就截走。于是曆任京兆尹個個鹌鹑似的,不敢多行一步,不敢先辦一事。這隻老鹁鴿倒是與衆不同——步子倒也不肯多邁,但鹌鹑确是沒有的。

陸真轉頭,向隔着人群的陸美一招手,衆人自覺替她讓開道來,陸美攜茅姬上前。

陸真擡掌,向鹁鴿、非也,向京兆尹一示茅姬,當着衆人道:

“這位小姑娘,乃郢縣人士,因其地貪官污吏欺男霸女、搜刮地皮,告訴無門而上京。

“她在京中寄居,遇歹人劫狀跟随,向你京兆尹來告,你并未受理。”

“竟有這等事?我實不知情,這卻不知是哪裡出了緣故,否則,下官雖不能管她原籍的官吏如何,在京中還是能顧到治安的。”

他慣常推托半句,再向茅姬看去,作勢搬動皮肉上前道:“這位姑娘遇到歹人是何時的事……”

“且不忙。”

陸真一笑,斜槍擋路。

她抖了抖腕上銀镯,将镯上纏的紫綢帕解下,擦過手,将長帕繞指縛掌,邊道:“你這審案問案,且先放放。索性你也放了半月有餘。我方才也同諸位說過,到京兆府告狀的并不是我陸真。”

衆人應是,此事苦主确實是那飛袖擊鼓的小歌姬,陸娘子與她一道,實在是熱心助人。

“到京兆府告狀的不是我陸真,”陸真面上說着,突然間出人意料,一把揪住那鹁鴿肩背官服,将人提起,向外走去,“到吏部告狀的就是我了。”

*

“大妙!”

街角茶肆裡,有半面郎君身形清隽,攜扇款坐。

他付了茶錢,起身歸坊。

經年不見,佳人鋒銳依舊,實在是人生幸事。

而他一身落拓,空守詞曲,又何嘗不是這造化的追随者。

情志不改,與有榮焉。

衆人擁着陸真等人,提着京兆尹,徒步送他們向吏部去。

熙熙攘攘,甚為熱鬧。

衙門人手攔截不及,腳本就慢,索性也不想攔,隻叫上司去頂火,擒賊擒王,王已被擒,勿複擒卒。

顯然遊俠們并不這麼想。踏出京兆府大門時,衆遊俠路過門房,指着門上紅貼紙,哄笑此行的戰果:“大豐,大豐!”說得幾個門卒讪讪。

陸真一手長槍,一手肥啾,道一聲好面料,竟不裂。京兆尹老頭聽到此話,面紅耳赤,欲要大呼,先被陸真帶來的人手眼疾手快堵上了。

比起半截官袍的好面料,顯然陸真這一手“攥重若輕”更叫人矚目。

陸美與陸真同行其間,将他母親提着的這位大爺交給侍從,即使拿帕子纏墊好了手,腌臢重物也不宜親提一路的嚒。還替茅姬叫過一個小丫鬟陪着,此刻要去吏部把事兒捅大,茅姑娘的事由陸真真正接手——原告成了陸真,誰敢截她的道,攔她的狀?茅姬甚至可在後飲茶稍歇。

安排妥帖,而後陸小公子側頭悄聲問他阿娘,說起那幾句“定國過處、諸侯退避”的話。

十年舊旨,他咂摸着。

“您真的沒建什麼從龍之功麼?”陸美小聲道,“知道陛下和阿娘好,不知道這樣好。”

陸真空了手,樂得清閑,也側頭道:“你怎老惦記這個,她登基确實用不着我幫一點忙。”

原來如此。一點不幫忙,和用不着幫一點忙,娘啊,這差的不是一點哇。

“那這定國恩旨也太厲害了,”陸美湊過頭,側着手掌邊說邊向外推,“諸、侯、退、避诶!”

陸真扭頭看他,很厲害麼?

她倒是更在意一點:“那旨意不是一直放在書房架上?就在春秋和攀華記中間的紫檀匣二層。”諸侯見之退避的定國夫人面無表情,半分激動也無,平靜地抓住小兒話隙,“陸美,大書房東面書架上的書你是不是還不曾通讀過?竟像是第一次聽說似的?”

陸美啊啊幾聲,擡頭看天,攀華記是什麼東西,聽着不太正經?

陸真搖搖頭笑,還是接着前話回答他道:“也不算什麼。你數數,本朝才幾個諸侯。”

按那幾句話的字面意思,才能退幾個——

陸美順着一想,也不少啊。瑞小侯爺家就全能算上。

那各部官員更是全部在諸侯之下。

——除了她娘,誰會按字面意思解它。噢,諸侯請退避,你連諸侯都不是?那閣下反而不是諸侯,不在此列,不必退避了,安穩站着罷。

你怕是要看諸侯吃癟看得太開心,是不是請諸侯退下前再給您上個茶啊。

“這種封号都是虛的。”陸真邊走邊道,輕描淡寫聊聊家常,“就是從龍之功也不算什麼,我啊,機緣巧合算救過陛下而已。

“救過她的人多了,不值得說道。

“她也救過我幾次。”

人情有來有往,特别公平公正。

陸美:……

阿娘你要不要用不吃虧的語氣說這種話啊。

問古往今來有幾人能被皇帝救過。

救國救民救陛下不稀奇,被陛下救真的很稀奇啊!

從古到今的皇帝,可能會對救過他的人忘恩負義,但真的沒見過有皇帝辜負他自己用心用力救下的人——

如果陸美知道後世有沉沒成本理論、越付出越上心定律,就知道什麼是皇家真愛了。

陸美:“阿娘,您這個一品是不是低了?”這合該是超一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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