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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江山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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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山之外,人見風帆沙鳥。

前人如此言,仿佛也是江湖一隐士。

無名幫派,無塵主人,歌寄少年,詩寄錦時。

卻說蘇陸二人曆經山洪突變,與幫主相見,陸二郎泥流中乍見世交,親親熱熱,仍是一派赤子情性,而雲卿公子蘇雁風霜不改,也有識人的女郎偏心他幾分。

通信到京中宮裡,連王女官也記挂他們,紫宸殿中總先翻找他們的消息,一見有信和禮物,先捧着給女帝去。

“鄭侍郎出宮了,白尚書又等着。——屬下可插個隊,陸小公子給陛下報訊兒來了。”

王女官笑着遞上。

“這下陛下可放心啦。”

“有那家夥不惜驅奔千裡、熬了幾夜去撈他們,還有什麼可擔心的,也不知道玩得好不好……”女帝接過信,嘴上說着不在意,手上拆得一點不慢,她也挺好奇如今江湖那裡有些什麼有趣的玩法。

“怎樣,小公子果然很受照顧?”

王女官和女帝親近,雖然不看信,但也敢打趣。

卻見她家陛下看着看着露出微妙笑容:“很受照顧……雲卿把侍衛跟班分派到各處幫忙去,他們自己洗衣做飯呢,哈哈哈,陸美說他哥很沒有自知之明,哈哈,”女帝看向王女官,奇道,“蘇雲卿不是一向深沉穩重得很,怎麼我們的雲卿公子出了京就變得想事情簡單了。”

分派侍衛到人家那裡,虧他想得出來,也幸虧是咱們無塵,不會疑心他。

“真是一點看不出來人家點評他們的……‘陸小美正直敢言,蘇雲卿謹慎周全’。”

這點評出自幫主之前的通信,他們一行人這一路上已多見聞,兄弟二人到了江城,更被安置在幫主轄下産業曆練,不經意間,總見識許多市井百态、是非黑白,喝茶遇到有心調戲的,逛街遇到不慎撞馬的,于是英雄救美,英雄陸小美正直敢言,居中調停,居中蘇雲卿謹慎周全,忽忽然便幾旬過去,這翩翩佳公子們也在幫裡有了名聲。

陸郎君,人人知道他,跳脫頑皮,三腳貓功夫,然而天真純善,聽聞他除了楚州京城,竟然沒有去過什麼别的地方,各位嬸嬸叔叔于是紛紛推薦他試一試當地風物,一群群搶着顯擺賣弄,又送他烘魚、烤蝦、鍋爐燒出的苔菜餅吃,又帶他學本地土話。

蘇郎君,這卻也是個稀奇人物,長身玉立,又生得美貌,一看就是好出身。衆人雖沒有幫主的眼力,看不出他“遠看青竹挺秀、近觀弱柳扶風”這外美内軟的氣度,卻也常見他捧着書,沒有什麼目标、也沒有什麼抱負地閑逛度日。“緩慢慵懶,得體溫和”,這八個字評他正好。

兄弟湊一起,真是江湖一道好風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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錦衣兒郎将車上負載的蘆料搬下,拍拍肩上沾上的白絮,他向一旁的蔡姓小哥笑道:“今日這車幫忙送到,應該沒有旁的了吧。”

隻通觀風不通人情的蔡工看了看單子,點頭應他:“嗯,你要劃船去嗎,葛堂主不在家。”

與他說話的錦衣郎正是陸美,他兄弟二人自攜随從到了江城,玩了幾日,就被衆人瓜分了拉去各處幫手。

他也覺得新鮮,自恃身強體壯,打馬遊花小身闆不錯,自告奮勇去幫忙備冬。

冬有什麼好備,補一補牆面屋頂罷了,這些他又不在行,于是被拉到南城搬蘆葦。

小郎君記事起,二十年沒做過這樣的體力活。

他又拍了拍腰腿,把衣擺上的細枝末杆震落,自從他自己洗過兩回衣服,這愛清潔的習慣是一日更勝一日。

從前那種院子裡飛撲打滾,衣擺拖地的時光,仿佛一去不複返了。

活潑好動陸二郎:說起心中俱是淚也——

江城這裡又愛下雨,衣服總晾不幹,好容易秋高氣爽半天,傍晚又落雨下來。真是一日白曬、半日白洗。

陸小公子摸着腰間金荷包,打算再去買幾件漂亮衣裳換洗。隻管買夠,不信沒有穿的,不燥就不燥吧——本地土話,将晾幹稱為晾燥。

他和負責工事的蔡小哥道别:“師姐留了隻小船給我,我午後找史姑娘劃去。”

蔡小哥面色嚴肅:“史姑娘已經定親了。”

“我知道,我知道,你怎麼比我還不像江湖人,我們幫裡誰管這些。”

說着揮手跑路。

這裡生機盎然,幫派生機盎然,城池生機盎然,女子男子生機盎然。

連陸美這樣富有生機的人,都仿佛撲入洋溢青蔥水汽的溫泉,察覺到比他更富有生命力的氣息,舒展的,活躍的。

蔡工說的不在家的葛堂主,正是那位漂亮師姐葛長韻。她是堂主,陸美還好奇是個什麼堂。

他曾好奇詢問,問的還是幫主,此前他們見過風堂,于是他猜這幫派的堂口,是按“風花雪月”排的,還是按“風火雷電”排的,江湖說書總是這些堂号。

飯桌上衆人對視一眼,連自家姓名都無所謂的幫主哈哈笑開,道:“都不是,我們也念過一點書,是——‘風帆沙鳥’。”

正是那一句,江山之外,人見風帆沙鳥。

她隻說風帆沙鳥,飄然江山之外。仿佛是雲樹之間,朝堂遠處,幾多渺渺隐逸情志。

她沒有說——

風,是疾不留痕的江上風。

帆,是越海尋洲的舶裡帆。

沙,是不足外道的暗門刀斧。

鳥,是雀語鷹鳴的訊息流轉。

更有工事民務、商貿馬隊,還有零零總總附歸幫派,并不歸在四堂之下,何論地頭上聽她吩咐的千萬萬周官衙差。

陸美搖着衣擺閑晃跑路,他要劃船去,這夏荷秋菱、河蟹塘蝦,樣樣有趣。細竹一杆,棉線綁點葷腥,就能去茭白地裡釣蝦,釣了也不吃,換個大湖泛舟,撐船打竿,叫幾位姐姐教他。——主要是姨母派人防他掉下水啦。

他兄長蘇雲卿,雖然不比他結實,也在幫主座下幫忙。

做的,是個幼兒頭子,正是那樁書局裡兒童工讀做事的分派。

這卻也為難蘇大公子了,他隻在讀閑書上勤勉,好容易逃開京裡的日日點卯,哪裡有工夫天天招呼小孩子。

雲卿公子所在的書局,正是當時給那小丫鬟紙團裡提及的一系,越城隻一所,江城有好幾所,他被分到的是最大一處。

這書局開辦,也不為什麼,隻是女郎動腦子清楚一件事,讓小姑娘們知道,赤手就足夠殺人。

她說這話時正帶人參觀,伸手瞧着自己的手,目光看着虛空像看着什麼人。

世間生靈本能不受壓迫。虎豹牛羊、雉兔蟲蟻,同一生靈間既沒有繁育的隔閡,力量絞殺同類,也并沒有不可逾越的鴻溝。

書局前店後院,房開幾間,兩個廳堂,裡裡外外挂着幾隻鐵鍋,有一面大的,轉面看原來底下有三足——是個铛,铛旁邊還挂着隻銅鐘。

蘇雲卿與陸美這段時間閑逛遊玩,發現江城幾處幫派産業,都有這樣的鐵鍋、鐵闆垂挂,他瞧不出是個什麼風俗,猜大約和有些地方懸艾挂鏡一樣,就是江城這兒質樸無華,有幾個一看就是廚房用剩下的,底都鏽漏了,鍋柄上還纏着防燙的綁帶。

聽說幫主愛書,在店裡還設了起居小間,偶爾去住幾日,如今勻半間給蘇雲卿看書休憩用。

陸美也去看過半眼,乍舌瞠目得出結論:

——啊哈,養小孩簡直是樁人人熟視無睹的難事。

事事精心,生怕兒童稚嫩,磕着碰着;煩雜吵鬧,又要言傳身教,以免養歪。

洗掃育養,從前人仿佛理所應當一般,擔着這樣的差事,殊為不易。

難道是明命的麼?

這是一句本地話。“明命”一詞,他頭回聽見就是在一位姨姨口中,在土話裡,是“理所應當、天生合該如此”的意思。

買汰燒事,甯有種乎?——但凡心裡還有點公平正義,便該為此鳴不平。

小公子在成衣鋪裡買下兩身極好打理、極好浣洗的衣物,心下道,衣服是不能叫姑娘幫忙洗的,自己也不能日日得閑,不如買幾件好晾曬的,給白羽省些工事。

“白羽啊白羽,看少爺我多疼你!”

絲帛的容易皺、棉麻的會發臭,這回少爺花大價錢買天衣一般的總好做事了。

這幾日他已和城裡各家店鋪混熟,任誰看到帶着金荷包的公子進門,都會很樂意做生意。

各家裁縫如遇知己,搓手接待:親自上門的小少爺,使錢又豪氣。

不僅自己買,還會帶幾套同款不同色的,這生意做得,比那些上門來挑衣服送姑娘的不差。

“波光粼粼的,好看得很。”陸真果然歡歡喜喜包下兩件,又替他哥也帶一身,思量着要不要給史七葛長韻她們帶個禮物。

送衣服?……太怪太怪。

從京裡帶來的禮物丢在山洪裡,幫主這裡又要送什麼好呢。

“小公子看上哪套?”店家看他難得往女成衣那裡看,上前攬生意。

陸美想了想,還是搖頭道:“罷了,還是給大哥再選兩件,他明兒做客遊玩也該穿身新衣服——掌櫃的,這镂金薄雲紗還有幾個顔色,你這裡怎麼才三款青碧。”

陸小公子對衣裳的在行,堪比胭脂鋪老闆對绯紅的分辨。

“這還是素了,有沒有朱櫻茜色?你有幾個绛色。”

陸美拿着累金線繡雲赤錦,倒是知道太豔。

兄長大概不敢穿,小郎君丢開又投向最初那套閃亮亮的浮光疊衫,“還有幾個紋樣?……腰身太寬,這裡要收一收……”

大包小包的陸美滿意離店。

不愧是絲綢魚米之水鄉江南,這衣這衫輕薄柔軟,樣樣好看。

把衣服往門房一擱,揣着兩手的小少爺奔去找史七玩。

西院裡,竈膛柴紅,鍬棍夠炭。

湯罐裡撲着熱氣,左邊大鍋上木蓋厚重嚴實,右邊竈頭是空的,露出膛裡舔着盈盈火舌的柴炭。一側台面上,蒸籠竹筐隔層冒香。

幫主疊着腿倚靠門框上,空手抱胸,安靜觀看世家大族的公子下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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