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無謬抄口袋假裝不耐煩:“你又來這套,你别以為你撒嬌很可愛,你煩死了。”
他生得高挑又肩寬腿長,外套一脫,露出裡面違反校規穿的自己的圓領衛衣,就顯出一種略顯成熟的氣質來;而明池規規矩矩地穿着過于寬大的校服正裝外套,衣擺垂到屁股下面,兩個人緊貼着走在一起,像一對情侶,而且是大哥哥帶着自己的心肝小弟弟。
明池邊走邊給他順毛:“我隻是不好意思……”
然後向他解釋,校服是打電話讓林亦多送來的,沒告訴别人,跟多多說的是同學生日派對弄髒了衣服,沒有不舒服,真的,也沒有不理人,純粹是反應慢。
姜無謬起先還邊聽邊冷哼,但明池說得越多,他那隻被抱着的胳膊就越蠢蠢欲動,等到火鍋店門口,早已又忍不住似的握住了明池的手。
明池走進包廂才想起來問:“你之前說誰在等?”
話音未落,服務生把門推開了——
許響擰着眉頭坐在主位,正如臨大敵地看着一片紅花花的菜單,聽見動靜擡起頭來:“怎麼又遲到……明明?”
明池懵了,下意識喊:“哥哥好。”
然後依次對着許響周圍的人揮揮手,算是打招呼,包廂裡的其餘人早都習慣了他打招呼的方式,一個個也笑眯眯地向他揮回去。
許響擰着眉頭看了一眼他身後的姜無謬,适逢後者一臉欠揍地牽着明池的右手左右晃了晃,裝模作樣地逗人:“就是啊,怎麼又遲到了,明明?”
明池聽了,把不可置信和委屈盛在眼睛裡,連着盯了他五秒,姜無謬又癟了:“……也沒遲多久吧?計較什麼,吃飯吃飯!”說完急忙兩手握着明池的肩把他往座位上推。
許響下意識要喊明池到自己身邊來,卻發現自己這個主位兩邊都已坐滿了人,皺起的眉頭一瞬間擰得更緊。
姜無邊偷樂邊帶着明池在許響對面坐下,他蹲到明池就直接領這兒來了,特意沒知會在場的一個人,打的就是把明池跟姓許的隔開的主意。
他卻沒料到許響直接起身,把位子讓給了他們隔壁的一個女孩兒,自己走到明池身邊坐下,還殷勤地替他把餐巾鋪到了腿上:“突然來了,也不和我說一聲。”
姜無謬氣得偷偷翻白眼。
明池說:“我也不知道哥哥在。”
那就是被姜無謬抓來的了。
許響不着痕迹地瞥了在一邊假裝喝茶的罪魁禍首一眼,剛想說話,被身後的服務生小聲打斷了。
四五個服務生端着巨大的托盤來上菜,把許響閉着眼點的雙份招牌涮肉一盤盤擺上桌,來來去去在明池和許響之間的空隙穿梭了五六分鐘。許響靠着椅背等他們走人,涼涼地看着姜無謬趁機攏着明池後頸跟他頭對頭地說悄悄話。
最離奇的是明池也沒躲,被捏着後脖頸就讓人捏着了,乖乖巧巧的,還拿後腦勺對着自己。
許響不做聲,等着明池把腦袋轉回來,在他看向餐桌的時候才慢條斯理開口:
“明明昨天去哪裡,幹什麼了?從會場走了以後就消息也不回,怎麼能這樣呢。”說完,叫住服務生替明池要了一壺熱豆奶,指明不要太燙了。
“犯胃病就喝點熱的,好不好?你姜哥不對,知道你犯胃病還帶你來吃火鍋,哥哥要是知道你來,就會定在你喜歡的中餐館了。”
姜無謬聽得冷笑:“呵。”你知道個屁,演吧你就。
明池的眼神滿屋子亂竄,等許響說完,憋了半天,蹦出一個“好”字,又立刻閉緊了嘴巴。
然後腦袋垂到一半,想起後一個問題漏了回答,連忙又補上一句:“已經好了,火鍋也可以吃了。”
把一旁給他燙蔬菜的姜無謬看得發愁:這麼笨,說謊都要臉紅,能瞞得住誰啊?
還好等今晚确認關系了就不用藏着掖着了。
他在心裡數落着,把自己鍋裡撈上來的牛肉蘸好了蘸醬丢到明池碗裡,摸摸他後腦勺。,幫他轉移話題:“能吃就行。這頓你請呢,不吃多虧啊。”
“什麼話。”許響把他們的互動盡收眼底,從鼻腔裡哼出笑音,拿了明池用過的杯子喝水:“嗯,也行,明池請客、我買單,是這個道理。”
他說話的時候喉結滾動,扶着玻璃杯的手指又白皙又修長,側着在火鍋氤氲的熱氣下溫柔地看向明池:“小心燙啊,明明。”
明池也對他笑,牛肉丸把他腮幫頂出一個小鼓包,杏眼在燈下亮晶晶的——随即被姜無謬火速扳過腦袋去喝他遞過來的杯裡的熱水,“你吃東西盯人的毛病能不能改了?”
這頓晚飯算一場散夥飯,許響和姜無謬這些人都已經高三,朋友圈裡要出國的都陸陸續續動身,眼看人漸漸湊不齊了,趕緊攢了個局,好好聚聚。
在場的都是看着明池跟在許響屁股後面一路長大的,見許響獨自來,一個個都嚷着要他把明池接來,被他一句“明池犯胃病”打發了,然後卻又都目睹了姜無謬牽着人家的手把正該犯胃病的那個帶了進來,定睛一瞧,小明池的臉頰還紅撲撲的,看着有精神的很。
裡面唯一的女孩子是最受謙讓的,也最先開口:“姜,有點東西啊,怎麼拉攏了我們小明的?”
“……”
周水伶歪着頭,等了近十秒也沒見姜無謬有動靜,反而是明池從碗裡擡起頭來,把桌上的黃喉蝦滑轉到她面前:“我記得周姐姐喜歡這個,對不對?”
轉移話題的效果之慘烈,讓桌上幾個有一搭沒一搭聊遊戲皮膚的男生聽了也忍不住哈哈笑出了聲。
姜無謬倒也不是全無動靜,坐得近如許響,在碗筷敲擊和人聲絮絮裡分辨出了他輕輕的一句笑罵,是對着明池的。
“我讨人喜歡,有意見啊?”
姜無謬今天明顯心情很好,飽滿的嘴角動不動就勾着,問五句能耐心答整整兩句,連幾個哥們求雙排帶個排位也都一一應下——平時早就甩一句“菜雞不配和我排”打發了。
兄弟們拍他馬屁,他就順便cue明池一回:“還行吧。像明池這麼笨的就很難帶得動了。”
明池喝豆奶呢,心想這就是你對着一桌的哥哥們喊我零杠十的原因?可是等到他咽完能開口反駁的時候,話題早就跳得很遠了。
包廂裡熱,明池吃飽了就往外遛,去放了個水結了個賬,然後成功把自己繞得迷路三圈,走累了也沒找到包廂門,反而撞上了一位很眼熟的大美女。
大美女身材高挑,杏眼瓊鼻,肩頭上搭着巧克力色的大波浪長卷發,豐潤的嘴唇是豔麗的玫粉色,在暖黃的燈光下踩着高跟鞋款款走過來,又明豔又溫柔。
高跟鞋敲擊地面,啪嗒,啪嗒,頻率熟悉得讓明池一下認出了來人。
“明池?”對面一頓,傳來一道女聲,然後像是确認對方是誰了似的,腳步聲驟然加快,“這麼晚了怎麼還沒回家?”
明池撓着頭上前:“姐姐好。我來吃飯的,就要回去了。”
明純獅踩上高跟鞋就能比明池冒個頭頂尖兒,卷着一陣熟悉的香風停到明池面前,微低下頭的時候擡手把長發勾到耳朵後面,幾乎一瞬間就讓明池心裡的依賴感溢了出來。
明池湊近她一點,是一個暗示對方把手往自己身上搭的姿勢:“姐姐好久沒回來了,家裡就我一個人,我不想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