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是周二,天氣晴。
曹創昨晚又忘記收拾書包,早上到教室才發現沒帶講義,和本來指望着他上去講壓軸題的數學老師面面相觑半分鐘,被一把子轟出了教室。
比他們沒大幾歲的數學老師痛心疾首:“這個月第四次了創哥,能不能行了?”
曹創揉揉後腦勺:“别,哥,我是真忘了。”
數學老師把剛要掏出來的肉包子塞回口袋——隻能講完題再吃了——把他重新怼出去:“不行,不讓你罰站我咽不下這口氣。”
曹創于是被趕到走廊裡吹晨風,發了會兒呆,突然感覺後腰被什麼東西戳了戳,回頭一看,是後排坐窗邊的女生偷偷摸摸把自己的早餐奶塞了過來。
講台上講着題的老師擡了一下眼皮,遠遠地就被曹創咧出的虎牙晃了下眼睛,遂眼不見心淨地移開了視線。
牛奶還是熱乎乎的,曹創扒着窗口說“謝謝姐姐”,然後轉回身擰開了瓶蓋,一口一口地啜,兩眼放空,盯着對面窗外的樟樹,腦袋裡默默在算着教室裡數學老師講的那道函數題。
今天有微風,樟樹枝葉在更遠處藍天白雲的背景裡不住地嘩嘩響,曹創心算得答案的一瞬間,适逢一陣匆匆的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漫不經心地擡起頭來——
一片厚雲完整地飄走了,晨光暖洋洋地射進走廊,投到曹創額角上的下一刻,被經過的什麼人擋住了。
那個小漂亮像整個人走進了光裡,從蓬松柔軟的額發到纖長濃密的睫毛都被映成金紅色,臉頰透白,鼻尖泛紅,嘴唇到下巴被一個白色的消毒口罩遮着,讓曹創生出一點不得見全貌的遺憾來。
看!看!這!是!誰!
曹創聽見自己的腦袋裡放起了《感恩的心》,在心裡呐喊,賈老師,你真好!
明池早上起太晚,邁進校門時早課鈴都打完了第二遍,他半睡半醒地眯着眼睛走路,把門口叉着腰的保安大叔看得着急,抓着半個人還滞在校門外的明池往裡拎:“快點快點同學,要遲到了!”
然後努力用自己比明池大三圈的身形替他擋住了門口逡巡的風紀老師的視線,手背在身後一個勁給明池打手勢:快走快走!
明池被趕得火急火燎,好像被保安大叔交付了什麼神秘的使命,道完謝後就像隻兔子似的蹿得飛快,一路跑進了教學樓。
緊張地沖刺了六百米,又連蹦帶跳地上了幾層樓梯,等終于看見教室已經近在十幾米外,明池才松口氣,也徹底清醒了,把口罩扯到鼻子下面,氣喘籲籲地往前走。
上了樓,餘光裡看見鄰班門外有個男孩子正靠着牆喝牛奶,明池喘着氣急匆匆經過時,那個人忽然站直了。
“同學!”那人出聲。
……在喊自己嗎?明池轉過頭,目光平齊處隻見一個白皙的下巴尖,隻好又微微仰頭,才看見對方俊秀的臉。
淺淺的雙眼皮褶子随對面男生的一雙眼睛彎起,兩顆雪白的虎牙大大方方地冒着尖尖,配合他直直的眼神,展露出一種明池看不懂的驚喜意味。
明池拽下口罩:“嗯?有事嗎?”
對方哽了一下,視線遊移在明池嘴唇附近,半晌道:“啊,我要說什麼來着……”
琥珀色的眼睛……嘴巴好紅……塗了唇膏嗎?怎麼這麼漂亮啊……比照片上還要好看不止一百倍……
曹創努力想讓自己看起來聰明一點,往後耙耙額發,不敢去看男孩的眼睛,隻用食指點點自己一側顴骨下方,艱難道:“沒事,就是,你這裡,沾了一點……東西。”
完了,他會不會覺得我是個結巴。
結巴沒什麼不好但是不符合我酷酷的人設啊!曹創心碎。
明池在他示意下去摸自己的臉頰,指尖的觸感濕濕黏黏,他預感不好,低頭一看,果然看見了一小團白色奶油。
奶油……
明池發誓他再也不會和姜無謬在外面約會到半夜以至于在第二天早上困到早餐吃到一半一頭砸進蛋糕裡了!!
“……啊!謝謝!”
曹創偷偷瞥他,小漂亮一瞬間從耳朵尖紅到了衣領下面,慌亂地去翻校服口袋,兩秒内沒翻到紙巾,又從一顆小蘋果進化成了一顆小番茄。
曹創怕他下一秒就自燃,趕緊把自己的面巾紙遞給他:“我有我有的。”你别着急!
明池很粗暴地拿面巾紙往臉上呼噜兩下,随即又拉上了口罩,這回把眼睛以下泛着粉紅的大半張臉都遮住了。
“謝謝你!”他彎着眼睛,想起自己滿口袋用不着的東西,說:“你讨厭桃子味嗎?”
曹創沒來得及讓他對自己的臉下手輕點,也來不及說不讨厭,男生往他手心裡塞了一小把糖,就很快跑走了。
走時說“再見”的吐氣離他很近,幾乎貼着曹創的耳朵,轉身時卷起了一小片奶油味道的風。
“吹傻啦?”數學老師的聲音在他側後面響起,“反省了沒?反省完就進來!”
“還是不了……”曹創紅着耳朵,呐呐,“我,我再吹會兒吧老師……我太熱了。”
飓風壓境,曹創的心跳聲像警報,一聲一聲地敲着他胸腔,可是他好像無從抵抗。
視線裡,男孩子停在了走廊盡頭的那間教室外,貓着腰打開了後門,恰巧又和曹創對視了,于是向他揮了揮手,才進了門。
曹創也快樂地向他招手,然後無措又滿足地心想:小曹完蛋進行時,action!
明池鬼鬼祟祟地拿口罩擋了一路的臉,課間時果然沒逃過林亦多的盤問:“你感冒了?”
明池連忙甕聲甕氣道:“對,怕傳染你們。”說完還做作地咳了兩聲。
林亦多聞言開心地收回正要往明池桌上放荔枝牛奶的手,宣布:“那太遺憾了,今天兄弟隻能一個人孤獨喝奶了,太遺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