韓明昱終于厘清了自己的境況,她寄身于一盞長明燈裡,被阿律耶尊者放置淨業尊殿裡,跟着參禅悟道。
淨業尊殿,西方仙界的核心所在。
小時候就被湘夫人抱在懷裡,聽她講述些仙界的一些架構,仙界并非凡人所認為的僅九重天的那一塊。仙界主要分兩大塊,一塊淨業尊殿為首的西方世界,另一塊則是玄元天庭班子的東方世界,東方仙界不僅排布在九重天,還連帶着下界的大小仙山、島嶼、河塘海域。
下界權利最大的莫過于玄元天帝的親弟,雲華聖君玄臻。他是瑤山的主人,還是南海諸山群島的管理人。
盡管韓明昱寄居瑤山十九載,但見過聖君的次數寥寥無幾,也從不敢過多言及他。
韓明昱也不知道自己為何出現在西方天界裡,她分不清是夢境還是現實,佛陀妙義卻真真切切被她吸收進了意識裡,沖散了一些迷茫。
直到她聽到一些格外突兀的聲音。
“……她的心竅怎麼缺了一半,而且我敢笃定這剩下的一半也不是她的……”
“我不知道。”
“再不說,你的寶貝女兒可真沒救了,幾十年,百年的努力吹灰一旦。”
接下來,兩種聲音窸窸窣窣交談了許久,可惜韓明昱一個沒聽清,她好似看到了架子床上的雕花,又仔細去看,還是淨業殿高不可及的穹頂。
就這樣,這樣呆着也好,随着佛尊傳道受業的愈發累進,韓明昱感到無比安心,連帶着燈身裡的意識都暖洋洋的。
殿内各尊位置移換,時間流逝,韓明昱都不知道在淨業尊殿裡呆了多少歲月。
直到突然感知到心髒的跳動。
韓明昱迷迷糊糊睜開了眼,她感知到自己躺在柔軟的被子裡,渾噩間看到床頂立着一隻碩大的眼睛,這隻眼與之前在心鸢測試中長生鏡裡的完全不一樣。
長生鏡裡的眼睛恐怖血腥,而床頂的眼睛光明和善,韓明昱甚至能感受到與它契合的波動。
真舒服。
韓明昱又看到屋子裡坐着個人影,想喊他過來,卻動不了也叫不出來,完全是魇住了,而她又想在眼睛的注視下回到淨業殿内,卻怎麼也回不去了。
慢慢的,床頂的眼睛消失了,而韓明昱陷入了無盡的黑暗中。
等再次醒來,韓明昱眼前模糊的景象已經變得清晰,她動了動手指,發現還是可以的,嘗試叫喚一聲。
病貓似的叫聲一下子引來了動靜,一個雍容華貴的女人撲了過來。她一把撈起韓明昱,抱在了懷裡,“我的兒啊,你這一躺都兩個多月了。”
韓明昱被韓凝湘摟得窒息,掙紮着從她懷裡探出頭來,弱弱叫了聲,“娘,我想喝水。”
及笄後,韓明昱都歲衆人尊稱韓凝湘為湘夫人,很少再叫娘了,這次死裡逃生,心腸不禁柔軟了太多,也忘了春日裡是怎麼強硬着要下山了。
韓凝湘應了一聲,手裡變出個飲水的杯子,慢慢将清水喂到韓明昱嘴裡,還叫她喝慢點,别嗆着。
韓凝湘念念不舍韓凝湘的懷抱,乖巧地躺在她的懷裡道:“娘,我還以為我死了。”
“别胡說八道,瑤山到處都是大羅神仙,哪能教你輕易死去,隻是你這次情況特殊,昏迷的時間才長了點。”
“什麼情況特殊?”
“額……沒什麼,小打小鬧,”韓凝湘輕拍了韓明昱的背,繼續道:“這次多虧了落意,把你救了回來,還每天守在你床邊照顧你,剛又去處理軍務,你知道的,瑤山整個守衛軍都是他在統領,忙得很。”
東方落意統領護衛軍,韓凝湘管理内務,他們一外一内,分别是雲華聖君的左膀右臂,這個韓明昱從小就知道。
韓明昱低聲嗯了一句。
知子莫若母,韓凝湘輕易捕捉到她頹落的情緒,“你跟東方落意到底發生了什麼,要死要活地鬧分手?”
韓明昱完全說不出口,當然也沒人知道當初她是被逼迫着與他結緣。自那日起,她與東方落意反而沒有從前的相安和睦。
“雖說我不是很看好你跟落意,但是你若真的與他走下去,他會護你周全的。就算這一生蒙惑無知,也能得個平平安安的結果。”
“娘,”韓明昱頓了頓,“可我是個軸人,不撞南牆不回頭。”
她不要做菟絲花,也不要做溫室裡的花。
韓凝湘笑了笑,“這個倔強,跟我頗為相似,我倆不是親母女,卻更勝親母女。小囡囡,如果真有天累了,那就靠一靠我吧,我就是你最後的港灣。”
韓明昱差點就哭了,她從來都不是孤兒。
母女倆又說了些體己話,臨走前,韓凝湘提醒道:“要是無趣了,可以去居庸峰一趟,那裡會有意想不到的收獲。”
韓明昱又是一頭霧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