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君的頭滾落在地上,沒有臉的頭顱更像一個蹴鞠,咕噜噜滾到了肮髒的角落裡。
近臣和侍衛突然就靜止不動了,如同失去靈魂的木偶。
謝衡羽抓住了雍君的上半身,雍君懷裡死抱着屍首不撒手,他原本半掩半閉的眼睛突然睜大,投射出淩厲的光芒。
韓明昱眼見雍君周身黑紫氣息環繞,哪哪兒都不對勁,一邊高聲提醒謝衡羽,一邊提劍就往半空中飛。
雍君釋放出強大的威壓,韓明昱猝不及防就被震回了地上,加重了内傷,喉嚨一甜差點又嘔出血來。
謝衡羽沒韓明昱這般狼狽,祭出兩道符箓,雍君受到影響,顯出小半的原形。
背上鑽出兩根長角,股後冒出一條毛茸茸的黃色尾巴。
謝衡羽不見其色,但聞其形,面上一凝,“你是,你居然是……”
雍君冷冷道:“怎麼,你看出來了?”說完,屍首在他手裡變為畫筆,朝謝衡羽打去,然而謝衡羽不是吃素的,靠着王玄劍一格擋,全然接下攻擊。
他以劍為半徑,自然而然形成一個堅不可摧的防護罩,畫筆迸發的力量沿着邊緣全部打到了他的身後。
雍君微微一愣,這明明不該是一個小修士應有的實力。
頃刻間,謝衡羽的身後破除一個半丈寬大洞,畫中境被打穿了。
韓明昱看了眼洞,心涼了半截,洞外不是人間宣州景,而是說不上什麼顔色的虛空,人被吸進去也不知會是情形。
雍君與這畫中境相連,緻命一擊本是針對謝衡羽,何況就沒有收回去的法子,他被自己的攻擊所傷,再加上之前還被破壞過一次畫中境,已經緩不過來,化成一陣輕煙遁了。
虛空洞開始吞噬墨淮城,謝衡羽飛身靠近韓明昱,才發現師妹腳步有些虛浮,還沒等他将關照說出口,就被身邊人打斷了。
“我嘗試用心鸢,看看能不能堵住洞口。”
“我可以幫你們。”
在他們身後目睹了一切的甯修站了出來,韓明昱回頭望去,有些詫異:“甯小姐?”
“我身上沾染了他的氣息,繼承了他的一部分能力,我想我可以幫忙先堵上洞口。不過,你們要盡快化解他的怨氣,我怕撐不了多久。”
以甯修繼承來的能力确實比韓明昱的心鸢靠譜些,眼看着墨淮城又被吞噬了一小部分,韓明昱點頭,“麻煩了,不過千萬要小心。”
話不多言,甯修找到離洞口很近的一個點位,運用起能力,她感受到了虛空的震撼,逼着自己強打氣精神。
此時的墨淮城更加混亂了,晝不晝,夜非夜,布局如同亂炖的一鍋粥,韓明昱帶着謝衡羽四處找被擠壓掉的雍府。
憑借着在雍府做過廚娘的經曆,韓明昱找到了已經變形的小廚房,根據府上統一的磚瓦,又尋到一個比較完整的房間。
它孤零零地歪在土裡,像一棵形單影離的老枯樹。
韓明昱二話不說,鑽了進去,沾滿蛛網的門被打開後,又重重阖上,謝衡羽還未來得及進來。
韓明昱眼神一變,又遭遇了門的禁制,她也不管了,打量起房間内部的格局,這是一間寬敞的書房,連接一個休息小室,家具擺件質樸不失大方,滿滿的古齊國特色。
隻是眼下,房間跟地震後一樣慘淡,物件亂糟糟堆在一起,有的還缺胳膊少腿。
韓明昱四下翻找線索,直到打開了一隅的清漆酸枝花梨木櫃,好在心思缜密,沒錯過櫃背闆後的隐縫。
一道愁苦掙紮的眼神,以及顫抖不息的呼吸。
韓明昱用手扒開了門闆,櫃子後果然還有一方暗格,藏着一個人,居然是雍君。
韓明昱無法辨别這是畫中人還是邪祟的時候,對方的狀态提醒了她,孱弱無力,不能言語,不能行動,俨然是服下了一劑脫力的藥散。
哪怕現在是一個三歲的小孩子,都能一刀捅死他,他完全沒有反抗的餘地。
“你怎麼了?”
帶着小心翼翼,韓明昱戒備地往前探,櫃子吱呀一聲,她被納入了暗格。
小空間逼仄,一個人尚且寬餘,兩個人就很擁擠,韓明昱将棠溪劍貼在雍君身上,還能聽到他參差不齊的心跳聲。
韓明昱沿着暗縫朝外看去,視角還算清楚,她此刻還注意到,不知何時,房屋變得整潔明朗了,物品都回到它本該在的地方。
房間裡有人,一共三個,他們旁邊的桌子上還放着酒壺,酒杯卻滾落在地上。
一個青年人,一個老者,還有個半大少年。
少年,韓明昱認識,是雍君身邊的小随侍。
一霎間,國君的衛兵們沖了進來,席卷而來的是濃重的血腥,府上紙人死傷大半。屋中三人流露出仇恨的目光,構成血流成河的人間地獄境的點睛之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