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再也不管，背着手往不遠處的小草亭走去，差役們早準備好了熱茶果子，還忙着安慰這位愛子如狂老父親的一顆悲切之心。

清婵歎道：“啊呀，我要是有權有勢，我也要過這樣的生活。前呼後擁，堆金積玉，草菅人命。”

韓明昱懶得搭理。

可事實确實如此，人人都恨當官，但人人又都想當官。

司獄将乘船的篙子遞到韓明昱手上，讓她小心，眼神像在看一個死人般透露着惋惜。

環春湖很平靜，韓明昱的小船經過反倒泛起漣漪，劃了許久，已經不見岸上人影，果然是廣闊無邊。

清婵神色愈發緊繃，沉斂着臉，坐立難安，韓明昱注意到她，問：“怎麼了？”

“這湖底有比風月魔還可怕的東西。我，我說不上來……”

韓明昱取出棠溪劍和千羅罄，千羅罄上沒有提示，那就排除了是妖魔作祟。韓明昱心裡沒有底，大心境開啟沒多久，以現在的精力是沒辦法使用第二次，但若強行開啟，不妨成為一張底牌，她也清楚代價是什麼。不過也要保證明面上的心鸢能夠正常使用，相當于開啟一部分大心境。

這廂盤算着，聽到清婵叫了聲“不好”。

韓明昱自然也是發現了異常，小船四周多了很多灼灼盛開的白睡蓮以及荷葉，這馬上要到冬天了，哪來的蓮花。

“清婵，你看到湖面上的睡蓮了嗎？”

“什麼睡蓮，我在金玉樓，我怎麼會在金玉樓？不，我不能在這裡。”

看來，每個人所見異象都是不一樣的。

這些蓮花散發詭異的氣味，不是天然的花草清香，更像是用血肉澆注出來的腐臭味，還帶着死死腥甜氣。花葉觸碰到船身，倏地如爬山虎攀爬而上，又如兇惡的毒蛇，韓明昱眼疾手快起勢，用術火燒退了它們。

它們暫時還不敢再攀上來，卻圍在小船四周不肯褪去，等待時機再攻。

不知為何，面對着這一灘突然冒出的水生花，韓明昱的心底冒出忌諱和恐懼，像是獵物面對捕獵者露出的應有驚惶。

難道異象可以激發人最深處的恐懼？

可這又不合理，她韓明昱可以怕猛獸、可以怕妖魔，怎麼可能會怕一堆浮在水裡的植物？

但擔憂被吃掉的不安是實打實在這兒的。

韓明昱拉了把近旁的清婵，剛想說什麼，隻聽她道：“韓明昱，本姑娘不陪你玩了。良禽擇木而栖，我們解契，各奔東西。”

“你什麼意思，這麼不相信我？”

“呵，别強撐了，你的心境是很厲害，但能不能拿出來用又是另一回事了。”

“哦？這都能感知到？”

“我清婵多少是有點路子在手的。”

“那你知道我的心境裡面是什麼嗎？”

清婵不作聲了，她隻能在心境外面看看，沒有韓明昱的允許和接納，若強行闖入，恐怕進入的瞬間就會被絞殺了。

“好一個良禽擇木而栖，遇到點危險就想把夥伴踢走，自己逃跑保命，誰教你的。我有對你提醒過，不準有不安分的心思。”

清婵冷道：“若我強行解靈仆契，你韓明昱又能奈我何？”

韓明昱卻笑了，幽幽森寒，清婵置在金玉樓的異象裡都能察覺到。

“那你知道嗎，靈仆契中有一種禁忌，專門對付你們這些有二心的的靈仆。你解契的同時，我催動禁忌，我們同生共死。”

“我不信，你騙我！”

“騙不騙的我說了不算，你大可以嘗試一下，不過因此隕滅，連下黃泉與我韓明昱為伴的資格都沒有了。因為你本身就是道魂念啊。”

韓明昱說的沒錯，她清婵賭不起。

她轉瞬變了态度，柔和語氣，“女君，清婵剛才與你玩笑的，清婵哪舍得離開女君您呢？”

韓明昱有些無語，這變臉的速度真是比岸上的那幾個還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