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前腳制服這歹徒,後腳警車便“哇兒哇兒”地趕到,後頭還跟了南中的一群老師、領導、校警……
一群人向他奔赴而來,雜亂的腳步和驚慌的呼喊,聲音由大減小,像線條組成的圖像縮合成一點,凝聚在徐徐搖晃的樹上枝葉。
世界如潮,淹沒他,卷席他,李梵卸了力,兩眼一黑,倒向一邊。
“同學!同學!”
“打120!打120了嗎?!”
他永無止境地下降,意識沉淪混沌,倏而有個女人緊緊接住他,擁抱他:“小梵……”
周圍的一切都是虛無,唯有此刻的擁抱如此真實。
李梵更用力地回擁,真真假假,他早已不在意。
女人輕輕揩去他臉頰淌下的淚珠,繼而撫摸過他的臉龐,一言不發,用力一推。他出了虛無。
“媽!”李梵猛地驚醒,發覺身處醫院,床邊人圍了一圈。
“……”
“唐老師?”李梵隻認得床腳的唐寅滿,滿眼疑惑。
“哎!”唐寅滿應聲,見他醒了也沒什麼反常,和在場的其他領導一樣松一口氣,心裡懸着的巨石總算放下了。
開始有人告退,斷斷續續的,病房裡就剩李梵、唐寅滿和年級主任晉闌江。
“你怎麼想的?赤手空拳沖上去,你當你是武松啊?!武松打虎還有根棍呢,你呢?有顆熱血的心?”唐寅滿恨鐵不成鋼。
李梵自知理虧,心虛低頭聽訓。
“他怎麼想的啊?”同一時間,班裡竊竊私語,陸機科提出同樣的問題。
虞矜皺眉一言不語,腦海中全是李梵頭也不回飛奔而去的背影。
“不怕死吧。”他聽見自己說,脫離肉體凡胎,靈魂漂浮空中,目光所到之處皆若另一個視角。
盛誤标:“誰搬的救兵?”
“我。”
虞矜認識的李梵,不是喜歡逞強的人。他的周身、眉眼散發着吸引人的沉穩,一舉一動溫和似水,先前是至柔,如今是至剛。
當今社會連扶起摔倒的老人都有被訛的風險,他卻為了救一個陌生的女人承擔危及生命的代價。
要麼那人他認識,要麼他真的是眼不着砂。
虞矜完全不能理解後者,正義虛無缥缈而抽象,追尋總要量力而行吧。
滿腔熱血澎湃,以至于太莽撞,太不計後果。
李梵第二天就回來上課了。
虞矜撞見他的時候,以為撞見鬼了。
李梵見到他,溫潤的眼睛自然而然地流露出笑意,他稀松平常地和虞矜打招呼:“早上好。”
虞矜點頭:“好,昨天……沒受傷吧?”
“受了,左手縫了五針。”李梵有些不好意思地說。
“啊。”
“下次行動提前喊一聲吧,我搬救兵會更迅速。”
虞矜俏皮的語言流入他的内心,渾身的經脈絡是潺潺小溪,彙集成大江大河,奔騰,崩騰,一瀉千裡。
李梵跟上他跳脫的思維,卻笑着搖頭:“再也不敢了。”
恐懼,是見義勇為的餘味。
一返上來便令人頭皮發麻,迫切的想求個安定。
李國興問了一句“死沒死”,而陳愛罄巴不得他去死。親媽黃泉路上走了十幾年,舊友遠在他鄉愛莫能助,兜兜轉轉,虞矜竟然成了最好的人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