冉秋蟬垂下眼睫,不置可否。
“下弦月留給你,”江襲說,“好不好?”
冉秋蟬不說話,他偏過頭,臉往邊上微側,輕輕偎進江襲掌心。
很溫暖,抵着他臉頰時沒用什麼力道,隻是虛虛托在掌心。
“湊合。”冉秋蟬說。
江襲低笑:“嗯。”
那兩隻娃娃躺在竹樓下的泥地裡,無人問津,而村子西頭,竹樓内的閻壑在地鋪上翻來覆去,難以入睡。
“會有事嗎。”閻壑問。
床上的何檸翻了個身,歎了口氣,“我不知道。”
于是閻壑沉默下去,他召出面闆,盯着隊伍裡江襲的名字。
别變灰。閻壑在心裡默念。
别出事。
“換首曲子。”村東頭的竹樓裡,冉秋蟬握住江襲手腕,側頰擱在江襲掌心,極輕地蹭了蹭,“想聽點兒别的。”
江襲由着他,用近乎哄人的語調,“好。”
他攬着個冉秋蟬,柔軟的被褥把冉秋蟬圍在正中,像隻雪白的繭子。小調依依,冉秋蟬枕着江襲的胳膊,睡了個好覺。
月色清孤。
…
“我覺得這不對。”閻壑說。
他頂着兩隻黑眼圈站在江襲窗口,木着張臉指指江襲,又指指冉秋蟬,“你的意思是說,昨天夜裡來了一大批鬼,它們想要你倆的命,結果你和他毫發無損,談笑間輕松反殺。吓哭了最厲害的那隻鬼的同時順便定下了隊伍名,并且睡了個好覺?”
冉秋蟬仰着頭,江襲捧着他的臉,小心地吹了吹剛給他熱敷過的眼睛,仔細擦去了遺留的水澤,臨了又把自己的那枚胸針别在冉秋蟬前襟,漫不經心應了句,“是這樣。”
閻壑面無表情:“那擔驚受怕一晚上沒睡覺的我算什麼。”
江襲動作微頓,他似乎不太理解這話的意思,下意識擡眼瞥了下閻壑,在目光觸及閻壑眼下青黑時江襲召出面闆,飛速兌了支補充劑。
玻璃管在江襲掌心被捂熱,冰涼的液體濡上層與季節不符的暖意,他拎着管口輕巧一丢,淡藍色的補充劑劃出道漂亮的弧,穩穩落在閻壑懷裡。
“抱歉。”江襲輕聲,“我不知道。”
在他所經曆的二十三年裡,還沒誰會因為擔心他整宿難眠。
“是我疏忽。”江襲說,“我應該想辦法告訴你,抱歉。”
閻壑捏着試管撇撇嘴,指尖撥開木質軟塞,把微暖的補充劑一飲而盡。
他大度的選擇原諒,不和他一早就認定的隊長計較——反正江襲已經道歉了,認錯态度相當誠懇。
“我先跟你組了隊的,”閻壑咂舌,“怎麼是他先拿到的月相代号,我說隊長,都是你的隊員,不能搞差别待遇吧。”
冉秋蟬眨眨眼,歪了歪頭。
他可還沒忘閻壑在祠堂外氣他的事。
“我隻是隊員嗎?”冉秋蟬輕輕扯住江襲的袖子,細白的手指探入衣袖,搭在江襲手腕上摩挲,“隊長?”
江襲動作微頓。
柔軟的指腹蹭過他的手腕,又輕佻溜進掌心,順着指尖的方向一路摩挲,帶去陣過于細碎的癢。
閻壑不明所以:“不都是隊員嗎?你怎麼搞特殊啊。”
冉秋蟬輕哼。
江襲手裡牽着一個,窗外立着一個,都是幅咄咄逼人的模樣,江襲進退兩難,難得的覺得頭疼。
最後還是怯生生的阿彌打破了過于尴尬的場景——她拎着個巨大的食盒,出現在竹樓樓下。
阿彌腕上的手镯碰出陣叮鈴的響,閻壑探頭往下瞅了瞅,随即一撐窗檐,從外邊兒直接翻進了屋内。
冉秋蟬茫然:“……你為什麼不走門?”
閻壑呲出口白牙:“這樣比較帥。”
“爺爺說,”阿彌看見閻壑時愣了愣,但也沒說什麼,很快醒神把食盒放下,“昨天大家很多人都拿到了想要的東西,得去取,所以今天開集的時間會晚點……請江教授多休息會兒吧。”
江襲和冉秋蟬向她道謝,閻壑左看看右看看,跟着微微欠身。
阿彌連連擺手,匆匆跑下竹樓。
閻壑在掀食盒蓋子,喝了補充劑的他并不餓,但不耽誤他嘴饞想吃東西;冉秋蟬則是從江襲的外套裡摸出顆巧克力,盯了片刻又塞到江襲手裡。
江襲剝着錫紙,修長的指尖撕下皺巴巴的包裝,扯出刺啦啦的響。
金色的錫箔剩了托底的小半片時,江襲微微擡起了手,趴着乖乖等待的冉秋蟬沒接巧克力,他仰起臉,就着江襲的手眯起眼咬了一小口。
嚼着筍絲的閻壑:?
他後知後覺意識到哪裡不對,手裡的筷子都停了停,筷子尖往上一挑,不受控制的撅出兩粒米飯。
閻壑動了動嘴唇。
“隊長,”閻壑茫然道,“你幹嘛呢。”
江襲擡着手,指尖微微撥動巧克力的錫紙托底,轉着個兒喂冉秋蟬,“養孔雀。”
冉秋蟬對江襲的話沒什麼反應,隻是張嘴抿走了最後的一點兒芯子。
閻壑放下筷子,表情嚴峻,“我有點飽。”
雖然飯菜都沒動幾筷子,但就是覺得飽了。
江襲點點頭:“那走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