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氣中飄浮着絲絲血腥味，裴不澈冷着臉站在門外。因他在，不止刑部的人垂着頭，香客更是大氣都不敢喘。

門“吱呀”一聲打開，孟紅檐舉着滿是血的雙手走出來，先去池子裡淌幹淨手，又随意搓了下衣裙。

“怎麼樣？沒事吧？”

孟紅檐仰頭看他，臉上帶着微微的疲憊感，但還是展顔一笑：“無事，母女平安。”

裴不澈扶着她到古柏底下坐着，道：“那你先好好休息，我已經派人去城裡買衣服了，等會兒就能換下來。”

“好。”孟紅檐點頭。

看她無事，裴不澈才招來刑部的捕手問話。

“蘇蕭然的屍體在哪裡？可抓到了兇手？目擊證人找到了嗎？”

捕手擦了擦汗，回道：“回殿下，屍體在觀音殿裡，兇手暫時沒抓到。當時殿裡香客頗多，按理來說有人行兇都能看到，可怪就怪在竟皆說沒有看到兇手。”

“沒看到兇手？”裴不澈挑眉：“可疑之人也沒有？”

“這個……”捕手道：“時間短，屬下還未來得及排查，所以……殿下恕罪。”

裴不澈收回目光，擺手：“算了，原本這查案緝兇非本王之責。這麼大的案子，你們刑部由何人督辦？”

“回禀殿下，是孟大人。”

刑部的人皆知這重光寺是裴不澈的地盤，如今蘇蕭然不明不白的死在了重光寺裡頭，這個中微妙，誰又說得準。若查不出來便是能力有限，但若真查出來了，丢了烏紗帽事小，隻怕是連小命也保不住。

這燙手山芋在刑部滾了一遭，便隻有孟寒雲才敢接了。

裴不澈不是沒品出味道，隻道：“他人呢？”

“前幾日城南出了樁雙屍案，孟大人一時趕不過來，便讓屬下先帶人來了，估摸着這會兒快到了吧。”

捕手剛說完，寺門外傳來幾聲馬匹的嘶鳴，不多時，孟寒雲的身影就出現在了台階上。

他進寺廟前，低聲交代了身邊人幾句，身邊人連連應下，孟寒雲的臉色稍有緩和，兩人才并肩走進來。

“大人，您來了。”

孟寒雲眼力好，遠遠看見古柏下站着的裴不澈和坐着的親妹。他繞過捕手，徑自走向古柏下的人。

“殿下。”他行禮：“您也在來了。”

“帶阿檐來賞花，正巧遇上。”裴不澈掃了眼孟寒雲身邊的人道：“你怎麼也來了？”

“不行？”殷寄真反問。

孟寒雲解釋道：“先前陛下讓殷将軍跟着我學字，案子出的時候正好在上課，順道就來了。”

“不對吧？”裴不澈目光在二人身上徘徊，質疑道：“你從前辦案子從來不帶外人，如今倒是轉性了。”

孟寒雲抿唇，目光在妹妹身上停留片刻，見她衣裙染血，眉頭微蹙：“阿檐，你沒事吧？”

“我沒事。”孟紅檐勉強笑着：“剛幫蘇夫人接生，母女平安。”

孟寒雲點點頭，轉向裴不澈：“殿下，蘇蕭然一案下官需立即勘察現場，不知殿下現下可方便？”

裴不澈淡淡道：“我無事。”

“蘇蕭然素來圓滑又謹慎，在朝廷即便有人與他交惡，也決計不會下殺手。”孟寒雲聲音壓了又壓，隻用四人能聽到的聲音道：“殿下也知春闱在即，蘇蕭然作為陛下欽點的考官，突然在重光寺遭人暗殺身亡。如今考官位置空懸，多少人在盯着殿下不是不知道。蘇蕭然一死，朝中各股勢力必有一番争奪。”

春闱的主考官由皇帝欽命，放榜後貢士會拜訪主考官。倘若能過殿試，以後在朝堂上便為主考官所用。說直白點，誰能做春闱的主考官，誰就能暗中培養勢力。

而欽定的官員為皇帝信任之人，可當今朝堂放眼望去，盡數割據為幾派，承明帝便隻能折中指了個不偏不倚的給事中來做今年春闱的主考官。

誰曾想，春闱在即，蘇蕭然在重光寺遭人暗殺。主考官位置一空出來，各方勢力就要想方設法地把自己人塞上去。

這案子說難查也不難，說簡單也不簡單。簡單的是朝中分割來的人就幾派，想查清楚兇手隻需下點功夫。困難的是勢力盤根錯節，若真是查到底，恐怕隻有兩敗俱傷的份。

再者，蘇蕭然好死不死的，偏偏死在了重光寺，恰好裴不澈也在。

唉，難辦。

孟寒雲拱手：“殿下，此案牽涉重大，下官心裡實在也沒底，陛下那邊是何态度下官亦不知。”

“我明白。”裴不澈道：“沉昭，先抛開别的不談，蘇蕭然不管因何而死，都得查出兇手，所以你盡管去查。”

孟寒雲：“是，殿下。”

深深望了他一眼，孟寒雲轉身走進觀音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