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寄真倒是吃得盡興,連飲了兩杯三勒漿,臉頰微微泛紅。她夾了一筷子竹筍,邊嚼邊道:“這陽淮樓的菜這麼香,可惜了連賀沒在,他吃一口肯定能照模照樣做出來,今後不用來陽淮樓都能吃到。”
孟寒雲淡淡道:“殷将軍,吃飯喝酒都堵不住你的嘴。”
飯畢,天色已近黃昏。幾人走出陽淮樓,夕陽的餘晖灑在街道上,将青石闆路染成淡淡的金色。
裴不澈扶着孟紅檐上了馬車,孟寒雲和殷寄真則騎馬并行。
馬車緩緩駛向城中,孟紅檐靠在車壁上,閉目養神。裴不澈輕輕握住她的手,低聲道:“累了就睡會兒,到了我叫你。”
孟紅檐微微點頭,卻沒有真的睡去,隻是安靜地感受着馬車輕微的颠簸。
殷寄真騎在馬上,與孟寒雲有一搭沒一搭地聊着案情。
上燈時分,街邊的商鋪陸續點起了燈籠,暖黃的光暈在暮色中暈染開來,将中京城映得夜晚如白晝。河上的畫舫也響起管弦絲竹樂曲,行人漸多,娘子們挽着手在路邊挑選各種發飾,熱鬧得很。
孟紅檐掀開側簾,看見殷寄真騎在馬上,正與并肩而行的孟寒雲說着什麼,手裡還晃着從陽淮樓帶出來的酒壺。
“兄長和殷将軍倒是投緣。”孟紅檐輕聲道。
裴不澈順着她的目光看去,嘴角微揚:“殷寄真率性,與你兄長嚴謹的性子正好互補。沉昭的性子,若沒有殷寄真,估計再難有除你以外的姑娘願意和他搭話了。”
孟寒雲勒着馬放慢步子,見妹妹臉色不佳,眉頭都擰成結了:“阿檐,要不要請大夫來看看?”
“不必了兄長,我休息一晚就好。”孟紅檐扯着簾子,溫和地笑了笑。
殷寄真也湊過來,酒氣混合着她身上特有的松木香進入孟紅檐的鼻腔:“小阿檐,要不要我給你講個笑話提提神?保管比那些苦藥管用!”
裴不澈瞪她一眼:“殷寄真,阿檐需要靜養,不是聽你那些市井笑話。”
眼看兩人又要争執,孟紅檐連忙打圓場:“多謝殷将軍好意,改日再聽你講笑話。今日确實乏了,想早些休息。”
王府和将軍府不在一條路上,幾人在路口分道揚镳,沒了殷寄真,周圍都安靜了不少。
裴不澈給她揉着肚子,道:“阿檐,明日别去醫館了,在家休息好不好?”
“那可不行。”孟紅檐抿唇,搖搖頭:“城東李家的老夫人約好了要看診,她的咳疾拖不得。”
裴不澈知道她倔強,隻得輕歎一聲:“那我陪你去,今晚到家就好好休息吧。”
馬車停在門口,裴不澈一掀開簾子,先看到的是一輛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馬車。
她來了。
他一眼就認出來這是母親景榮長公主的車架,眉毛幾不可察地皺了下。
景榮長公主從不主動來找自己,此番前來也不會是母親看兒子這般簡單。
裴不澈把孟紅檐抱下馬車,低聲道:“我母親來了,你身子不好,我讓銀兒先送你回房間休息。”
孟紅檐“哎”了一聲,把住他的手道:“既是公主來了,出于怎樣的身份,哪有不見的道理?”
“你知道,我不想讓你見她。”
孟紅檐往下握着他的手,遞過去安心的眼神道:“沒關系,有你在不會有事。”
剛走進府中,侍女迎上前行禮道:“殿下,長公主在正廳等候多時了。”
裴不澈神色如常,牽着孟紅檐的手往裡走,穿過回廊時,他停下腳步,替孟紅檐攏了攏披風:“夜裡風涼,别吹着了。”
正廳燈火通明,景榮長公主端坐在主位上,一襲绛紫宮裝襯得她雍容華貴,四十多的婦人,半點見不到歲月留下的痕迹。
見二人進來,她放下茶盞,犀利的目光在孟紅檐的臉上停留了片刻。
“母親。”裴不澈拱手行禮,身子不動聲色地擋住了孟紅檐。
“兒媳見過君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