才幾天不見,便憔悴許多。
烏石蘭蘿蜜擡手,想要拉住郁賀的衣角。
郁賀閃身退後一步:“叫我來,有什麼事?”
烏石蘭蘿蜜手僵在空中,她還沒那麼習慣這樣的郁賀。
她慢慢扶着桌子站起來,沙啞嗓音質問:“為什麼關着我?為什麼不見我?我阿爹阿娘呢?他們去哪了!”
越問越情緒激動,幾乎要站不住。
郁賀握拳的手緊了又松,還是扶住她,可說出口的話卻無情。
“你都知道了,何必再來問我。”
烏石蘭蘿蜜緊緊抓着他的手,塗得水紅的漂亮指甲掐進郁賀的皮肉,眼裡盡是不可置信和祈求淚光。
“不是真的,那不是真的!明明上個月還好好的,為什麼突然就變成了這樣?”
迎着郁賀清愁中帶着疲憊的眼睛,烏石蘭蘿蜜發洩一樣拉扯着他的衣袍,捶打着他的胸膛。
“你說話啊!你為什麼要帶兵圍烏石蘭府,為什麼要幫着别人對付我阿爹?”
她的眼淚流得那樣兇,可郁賀沒有幫她擦。隻是任由她在自己面前崩潰。
烏石蘭蘿蜜臉色慘白,死死拽着他的袖口,哭得眼淚都睜不開。
“你殺了他們嗎?你殺了我阿爹阿娘嗎?”
郁賀終于開口了,他輕聲說:“我沒有殺他們,可他們死期将至,不遠了。”
烏石蘭蘿蜜惶恐地睜大眼睛,踉跄了下,才去抱他的手臂,急切又可憐地懇求。
“阿賀,你救救他們!那是我親阿爹親阿娘啊!”
可郁賀面色未動,緩緩搖頭。
即使疲憊,即使風塵仆仆,他的面容依舊俊雅。
這樣的君子,怎麼能如此無情?
烏石蘭蘿蜜猛地一下推開他,可一日未進食的身體卻支撐不住,往後倒下。
她驚吓之間,還下意識地護着肚子。
郁賀一個箭步接住了她,那懷抱是冷的,帶着雪夜寒氣和熟悉的熏香味道。
那味道瞬間勾起往日無數個日日夜夜的甜蜜回憶,在他的懷裡,在他們的婚房裡,他對她那樣體貼溫柔。
烏石蘭蘿蜜緊閉着眼,将頭埋在他的臂彎裡,仿佛這樣就能逃避面前的一切。
“為什麼……”
往日她歌聲歡快悠揚,此時嗓音卻低啞得不像話,幹澀難言。
“你告訴我,為什麼呀……”
“為什麼呀?!”
眼淚從緊閉的眼角湧出,她狠狠一口咬下去,像是要生撕他的血肉。
郁賀眉頭微皺,忍住反手攻擊的肌肉反射,用另一隻手卡住烏石蘭蘿蜜的下颌,将她拉開。
冬袍厚實,可烏石蘭蘿蜜下了死勁,還是咬穿了皮肉。
烏石蘭蘿蜜被制住,仰頭看他。
“我恨你!”
一滴熱淚砸落在郁賀手背上,他像是被燙到霎時松開手,然後握拳。
不知是因這句話,還是因這滴淚。
“那就恨吧。”
他轉過身,眼睛看着虛空,清瘦脊背嶙峋如山石。
“但孩子要生下來。”
烏石蘭蘿蜜驟然轉頭看向他,那是怎樣一個錯愕又絕望的表情。
這種表情,在烏石蘭蘿蜜幸福的前半生中,從未在她臉上出現過。
“孩子???”
烏石蘭蘿蜜身體都顫抖起來,雙手抓亂了發辮,恨聲大哭。
“這是我們的孩子啊!你怎麼能這樣對我,你娶我就是為了今日嗎?”
郁賀回過頭看着她,似乎在平靜欣賞她的歇斯底裡。
“你為了升官加爵嗎?是為了錢财嗎?到底是為了什麼!”
烏石蘭蘿蜜擡眼,偏執地盯着他。
“你要給我一個答案,不然我現在就帶着你的孩子去死!”
“你敢!”
郁賀平靜的面具終于破裂,可話吼出來的瞬間,竟帶着泣音。
他像一根繃緊的琴弦,在這句話裡寸寸碎裂,再也維持不住君子風儀。
“你問我為什麼!你真的不知道為什麼嗎!烏石蘭蘿蜜,你真的敢知道為什麼嗎!”
郁賀一步步向前,眼底血絲翻湧,倒映出烏石蘭蘿蜜驚恐後退的模樣。
“六年前國史大案,多少漢臣屈辱而死,孟大人是清流文人、百官之首,死前卻被你們烏石蘭部的男人輪流便溺其上!”
“此事你不知嗎!”
“著作郎滿門抄斬,隻因出身寒微,連法場都不曾上,府邸成了烏石蘭部殺人玩樂的獵場!”
“此事你不知嗎!”
一句句密集的诘問,逼得烏石蘭蘿蜜張口無言。她
退後的腳步抵上屏風,已退無可退。
郁賀逼上來,手臂如牢籠困住她,低低冷笑。
“你嫁我之前都不問問我阿姐是誰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