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長盈在衆人的沉默中,朝胡狗兒走了一步。
胡狗兒說完話,一雙眼睛便靜默地望着孟長盈。
他總是習慣這樣靜靜地望着她。
孟長盈擡手,輕輕地摸了摸胡狗兒的頭。
胡狗兒比她高,因而孟長盈摸得有些吃力。
可隻一瞬間,胡狗兒便将頭低下來,安靜乖巧地等待撫摸,握拳的手背卻崩起幾條青筋。
孟長盈拍去他頭發上的薄雪,拿下他腰間挂着的風貌,給他嚴嚴實實帶上,擋住寒風冷雪。
“少受些凍,莫把腦子凍壞了,身邊有一個崔元承就夠了。”
崔紹立時便接話嚷起來,想湊過來:“孟姐姐,你又說我!”
月台擡手攔住他,給他胸前一掌,佯裝呵斥道:“哪裡來的呆鵝,還不速速退去!”
崔紹捂着胸口,嗷嗷直叫,就差沒在地上翻來滾去了。
“好你個月台,你怎麼也欺負人呐!有了新人忘舊人,奉禮,你說是不是!”
有崔紹在,一群人便總熱鬧着。
可雖說幾人難得齊聚,但顧念着孟長盈身體,外面風雨欲盛,不多時便下了山。
在馬車上,孟長盈收到宮裡消息,擡眼看向崔紹。
崔紹瞬間警覺:“孟姐姐?”
孟長盈嘴角勾了勾,将手信随手抛向他。
崔紹手忙腳亂接住,低頭仔細一看,立馬面色大變。
“這小皇帝好生陰險,居然把老頭子弄進宮了!那我回去還不得挨揍啊!”
一群人頓時哈哈大笑。
星展笑得格外猖狂,還用手點點崔紹的肩頭:“被揍這麼多年,崔大人的戒尺威力還這麼大呢?”
崔紹無語凝噎,看着皇宮方向幽怨道:“這戒尺我從小就挨,現在也逃不掉,都快成童年噩夢了……”
孟長盈抿了口茶,揶揄道:“還是崔大人厲害,一物降一物。”
馬車一路朝着皇宮而去,最先下車的郁賀。
一下馬車,周遭風起,眼前的郁府牌匾古樸大氣,像是一座沉重的冷硬山石。
郁賀眼角眉梢的笑霎時間淡了。
他微微歎出一口氣,才邁步朝家中走去。
崔紹鬧騰得很,跟着孟長盈入了宮,說是要親自接崔嶽回府,好讨個巧,讓老頭子心軟。
可惜這父慈子孝的一幕并未實現,崔紹就被打發回去了。
長信宮門。
孟長盈下車時,發現德福居然候在門前,身上都積了一層薄雪。
“娘娘可回來了!”
星展當頭迎上去,奇道:“你在這做什麼?”
“呵……”德福幹笑兩聲,皇命難違,他硬着頭皮大聲道:“娘娘,陛下這會忙着,他讓奴才等在這,見到娘娘就說,就說……”
月台這會也好奇了,追問道“說什麼?”
德福低着頭:“說,娘娘帶别人出去玩,陛下心裡難受呢,想請娘娘去看看他。”
星展笑出聲,去看月台,遮着嘴小聲道:“還撒嬌呢。”
孟長盈嘴角揚了揚,卻不應這話,反而問道:“崔大人可還在太極宮?”
德福答道:“崔大人和陛下方才議完國事,這會正稍事休息。”
“你回去請崔大人過來一趟,我想同他下盤棋。”
孟長盈說完,轉身便進了宮門。
德福茫然地看着孟長盈的背影,星展落在後面,對德福做了個鬼臉。
“還不快請崔大人,娘娘才不去太極宮呢!”
等了一趟,一無所獲,德福隻好回去複命。
崔嶽來得快,孟長盈才換了衣裳,吃了半碗清粥,他便來了。
“老臣見過娘娘。”
崔嶽一進來,納首便拜。
孟長盈給了個眼神,星展便一個箭步,腳下生風将崔嶽扶住。
月台笑吟吟道:“崔大人快請坐,可用過飯了?”
崔嶽也不推诿,被星展扶着坐下,笑着搖搖頭。
“在太極宮吃了些,那酪餅吃了這些年,還是吃不慣。”
孟長盈便道:“給崔大人上些湯餅和清粥小菜。”
很快崔嶽面前也擺了一桌吃食,粗粗一看,比孟長盈面前豐盛許多。
崔嶽拿起筷子,又道:“娘娘還請多多保重身體,國家大事系于一身,容不得絲毫閃失啊。”
他說的是飯菜,也是今日的出行。
對于一國太後來說,尤其孟長盈身體如此病弱,這出行确實不夠穩妥。
即使萬俟望不召他入宮,他也得崔紹那臭小子給揍一頓。
孟長盈手中銀匙攪動米粥,熱氣絲縷,她輕聲道:“也就這一次了。待明年,我想去也去不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