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紹忙着卸甲,嘴裡還催促道:“月台月台,别和她對嘴,先給我盛一碗呀。”
月台應聲,給他盛了一碗,也說了句:“吃慢些,燙得很。”
崔紹“哎” 了一嗓子,端着粥就一勺送入口中,燙得直跳腳,“嘶” 了半天才喟歎道:“味美鮮甜,待以後天下安定,月台你去開個館子,我定然來捧場。”
話出,喧鬧場面稍稍一靜。
風雲飄搖,天下洶洶。誰也不知道未來将會走向何方。
幾人都不自覺看向孟長盈,孟長盈也喝下一口粥,滋味甚美,還夾雜着杏子微酸,令人口舌生津,她淺笑道:“說得不錯。”
不知怎的,她的反應讓幾人都送了一口氣。
“是啊!到時候我肯定天天賴着月台,叫她給我做荷葉雞、蓮花炸、荷葉酥……”星展掰着手指頭,一個個地報菜名。
孟長盈手指點點她鼻尖:“專吃荷花,你是魚兒成精嗎?”
亭外雨絲傾斜,細密無聲。亭中紅泥火爐,四人圍坐一圈,星展和崔紹風塵仆仆,但粥香熱氣撲面,笑語萦繞間,疲憊頓消。
呼呼吃過一碗粥,崔紹又盛了一碗,期間月台還叫人加了幾道小菜,午後茶點也成了一頓飽腹之餐。星展吃得也多,但更愛吃些糕點小食,惹得月台又罵她挑嘴。
孟長盈隻略吃了些,便放下碗勺,拿起星展帶回來的信。
信有兩封。
一封來自南征大軍萬俟望,一封來自雍朝百勝将軍褚巍,這也是需要星展出動的原因。
若隻有萬俟望的信,用傳信兵送信足矣,何須星展出手。
孟長盈目光在兩封信上來回,一封字迹力透紙背,粗放不羁;一封筋骨樸拙,蒼勁如鷹。
隻看字迹,便能輕易分辨前者是萬俟望,後者是褚巍。
孟長盈毫不猶豫,放下萬俟望那一封,先拆褚巍的信。
她動作難得謹慎,像是生怕撕壞這方信封。
星展看着孟長盈的動作,用肩膀撞撞崔紹,壓低聲音道:“你瞧瞧,主子果然還是更在意褚公子。”
崔紹正埋頭喝粥,聞言頭都不擡:“這還用說,庭山是何等人物。”
月台問道:“主子,要不我來拆?”
孟長盈搖頭,小心拆開封口火漆,火漆印上凝着一支風幹的淩霄花,散發出淡淡花香。
她将信封放下,展開信紙。
熟悉的字迹躍然紙上——
“睽違日久,拳念殷殊*。
别後數年,又逢雪化春來,草木葳蕤。然天下鼎沸,民不堪命。
聞北朔南征,雍帝怯戰,其慈懦有餘,威勢不足,比之先帝遠矣。南雍望門竊竊,志大才疏,勇者罕有。
素來深覺,世事多艱,戰之不戰。幸得知己二三,軍中共事,安身立命。拜謝雪君緩時局,謀天下。
巍以為,相見之日不遠矣。
雪奴兒,多食魚米,少憂少愠。夜來好睡,唯願君安。
言不盡思,伏惟珍重*。”
短短數言,孟長盈看過一遍,眼睛輕眨。又從頭到尾看一遍,才放下信箋。
星展好奇地伸脖子去看:“主子,褚公子說了什麼?”
月台和崔紹也都擡頭看過來,面帶好奇。褚巍與幾人都是舊相識,若不是孟家和褚家出事,想必此時褚巍也該坐在這裡。
孟長盈抿唇淡笑,道:“也沒什麼大事,幾句問候而已。”
崔紹邊吹着碗裡的熱粥,邊問道:“南征一事,庭山可明了?千萬别連累他奔來跑去。”
星展也點頭附和道:“是呀,南朝也沒幾個将軍,出征定然要派褚公子。”
“不用憂慮,庭山都知曉,南朝諸事也還可控。隻是上下不用欲,叫他心累。”孟長盈将信紙疊回去,慢慢送回信封中,又将火漆上幹掉的淩霄花一并放入信封。
星展眼珠子跟着孟長盈的動作轉來轉去,嘻嘻笑着:“主子,你都還沒送信過去,褚公子就什麼都知道了,你們真是心有靈犀。元承,你說是不是?”
她手肘捅捅崔紹,崔紹低頭喝粥,飛快瞟了一眼月台,不說話。
果不其然,月台給了星展一記眼刀:“就你話多。”
說着,月台幫着孟長盈收信,皺眉開口道:“褚公子自然是一等一的厲害,可南雍得了消息,必然要動員軍隊整裝以待,徒然消耗國力。”
孟長盈颔首,語氣卻不甚在意:“好處總不能隻讓一方全占去,沒有這樣的道理。更何況有庭山在,總不會太糟。”
“主子說的是,是我多慮了。”月台點點頭,放好褚巍的信,才拿起萬俟望寄回來的信,“皇帝的信,可要我來拆了?”
孟長盈稍遲疑,最終還是拿過信:“我來吧。真君粥味道剛好,你也用上些。”
“是。”月台應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