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形容讓孟長盈微微露出笑意:“你說得對。”
“你身體怎麼樣,沒再……那樣吧?”
趙秀貞沒說太清楚,用手指了指孟長盈的嘴。
孟長盈睫毛垂落,似蝶翅栖落枝頭,投下淡淡陰影。
“不必憂心我,一時半會還死不了。”
“啧!”
趙秀貞搖頭,眉頭緊皺,極不贊成的模樣。
“你這話我不愛聽,好好一個人總說什麼死不死的,不吉利。”
孟長盈被她一雙灼亮如星的鳳眼直盯着,總覺得說不出别的話,隻好點頭。
“以後不說了。”
“這就對了嘛。”
趙秀貞滿意撫掌,臂上銀镯也跟着叮當作響,聲音清脆。
她興緻勃勃地談:“等春天到了,我們一塊去遊湖戲水。褚将軍可是遊水的一把好手,你不知道吧?”
“這我倒是不知道。”孟長盈稍有訝異。
從前褚巍可是個不折不扣的旱鴨子,沒想到現今也會遊水了。
那邊正沮喪的星展,聽趙秀貞提起褚巍,耳朵又不由自主豎起來了。她的情緒總是來去快如風。
萬喜無聊趴着,随手拉開小窗帷簾。夜色火把照耀下,她忽而看見不遠處一個眼熟的身影。
萬喜眯着眼看了半天,擡手去拉田娘的袖子。
“田娘……”
田娘剛給星展上完藥,正忙着收拾藥箱,頭也沒回,低聲問:“怎麼了?”
“那有個人,像是吳百戶。”
田娘整理的手一頓,又很快開始收拾,聲音故作平靜。
“吳百戶……他在這做什麼?”
萬喜細細看了會,确認道:“田娘,真是吳百戶。”
“和我有什麼關系。”
田娘低着頭,手上動作忙而亂。
“哎,我的絹花!你怎麼把我的絹花收藥箱裡去了!”星展蓦地驚呼。
田娘呆住,低頭一看,星展原本放在榻邊的淺粉絹花,正歪歪躺在藥箱最上面。
“對,對不住,我這就拿出來。”
田娘臉上泛紅,說話都開始結巴,趕緊把絹花拿出來,拍了拍還給星展。
再一回頭,萬喜還在看吳百戶。
“他還在呢,冷得直轉圈。”
趙秀貞嘴角揚起,眼神促狹,翹着腿,漫不經心說道:“我來的時候,他就等在那了。他聽說将軍罰了娘子營的人,不放心想來看看,又怕打擾到人,就在外面傻等着。”
田娘下意識瞥向外面濃郁的夜色,趙秀貞來的時候,天還沒黑呢。
外面又冷又暗,也不知他等了多久。
趙秀貞挑眉:“真不去瞧瞧他?”
“我……”田娘咬白了下唇,紅了眼圈,艱難道:“他是個好人,我不能耽誤他。”
趙秀貞聞言,眉頭狠狠一皺,氣勢洶洶就要開口。
孟長盈微涼掌心按住她的腿,眼神制止。
趙秀貞好險才把嘴裡的話咽回去。
孟長盈嗓音淡而溫和,帶着令人信服的寬慰力量。
“吳百戶心悅你,你也有意,拒絕他才是傷他的心,才是耽誤他呢。”
田娘眸光閃爍而猶豫,又回頭看了眼夜色中來回走動的熟悉身影。
“可我……我……”
田娘說不出話來,趙秀貞一拍筵席又想張口,孟長盈按在她腿上的手多施了幾分力。
“世道兇險,戰亂洪水,想必你與他曾死裡逃生。何必裹足不前,此時多一日的陪伴溫情,已是上天恩賜。”
清潤聲音如脈脈溪流沁入心底,滌清所有晦澀幽微的雜念。
何必呢?
田娘問自己,她一時想不出答案。但她唯一知道的是,此刻她該出去見他。
“副将,軍師,我……我出去一趟……”
趙秀貞立即擺手,生怕晚一秒她後悔似的。
田娘低着頭跑出去,難掩羞澀。
趙秀貞欣慰,看着她歡快而不自知的雀躍背影融進夜色。
“真好。”
她又轉頭去看孟長盈,笑着咂舌:“你的話也比我管用啊。”
孟長盈輕笑,同她舉杯碰了下:“與君共勉。”
趙秀貞揚眉而笑,姿态豪氣地碰杯。
“共勉,小軍師。”
……
星展好不容易得令能上戰場,卻沒想到戰場沒上成,反而烏龜似的趴着動不得。
最氣人的是,她在營中時,岐州守将韓伯虎城門緊閉,任由臨州兵如何挑釁,都是不戰。
可她受罰第二天,岐州城門就開了。
她隻得每日在孟長盈帳中,伸長脖子去聽戰場擂鼓。
星展愁眉苦臉,萬喜倒是逍遙自在,和田娘說說笑笑。
孟長盈更是神閑氣靜,每日看書下棋品茶,常在爐火烘烤的溫暖中昏昏欲睡,似乎萬事皆不住心。
“阿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