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到這裡她的語調變得惡狠狠的:“不要以為這樣我就認不出你!我不怕你了!再也不怕了!有本事你就殺了我!聽到沒有?有本事你就殺了我!”
黎度恒慌忙移開視線,期期艾艾地解釋道:“不,我不是蕭流,抱歉,我不是故意看着……”
手臂上忽然一痛。
黎度恒轉頭看去,卻是師兄掐住了他。
“度恒,該走了。”師兄淡然道。
“是……”
晏宿醒把他拖走了。
手臂被捏得很疼,可師兄雖然語調平靜,但周身的氣壓實在有些低,黎度恒不太敢向他抱怨。
師兄就這樣掐着他走了很久,直至人群遠去,才終于放開了他。
黎度恒一口氣還沒舒完,便見師兄轉過身,眼眸中黑壓壓的情緒又在頃刻間讓他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師兄……?”黎度恒的嘴唇不自覺地顫抖着,“怎……怎麼了?”
師兄冷冷地盯着他的眼睛看,看到黎度恒差點膝蓋一軟當場跪下。
“你方才回去做什麼?”師兄的嗓音裡像是凝結着三尺寒冰。
“我……我……我就是聽見珍……陳姑娘提到蕭流,所以忍不住想知道……他們兩個之間的糾葛。”黎度恒拿不準師兄在想什麼,每蹦出一個字都感到一陣膽戰心驚。
好在這句并沒有讓師兄更不高興。
“你為什麼想知道?”
“嗯……”黎度恒背在身後的雙手手指絞在一起,大腦飛速轉動思索着措辭,“因為我發現……這件事和我想得不一樣。”
“不一樣?”
“我以為……陳姑娘和蕭流之間是愛情,但今日聽陳姑娘的說法……好像其實是蕭流一直在逼迫陳姑娘……”
“哦?”師兄挑起一邊的秀眉,“那你對此有什麼看法?”
黎度恒有些丈二和尚摸不着頭腦。
師兄問他這個做什麼?
他有什麼看法很重要嗎?
踟蹰良久,他還是說出了心底的真實想法。
“那個……我覺得……很失望也……很悲哀。”說話間,他小心翼翼地掀起眼皮觀察師兄的表情,“而且如果是這樣,那莫師兄好像也……死得更可惜了。”
師兄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簾。
沉默一陣,師兄又問他:“度恒,你知道我是怎麼認出莫師兄的嗎?”
話題怎麼又轉到那裡去了?
黎度恒有點跟不上晏宿醒的思路,但總之師兄問什麼他就答什麼:“不知。”
“蕭流說我心太軟,顧忌太多,難堪大任。”說完後他輕輕咧了咧嘴角,露出了個略帶着些自嘲意味的淺笑。
“他怎麼會這麼說?”黎度恒不敢相信竟然有人敢當面說他師兄壞話,而且更可笑的是這些壞話完全沒說到點上。
師兄哪裡心太軟、顧忌太多了?
他反倒覺得師兄下手果斷、做事利落,甚至有時不留任何情面啊?
晏宿醒側目望向黎度恒,琥珀色的眼眸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怅然:“很古怪吧?一般人不會這樣形容我,除了一人……不過,他的原話不是這樣。他曾經說過,我出生皇室,卻能出淤泥而不染,或許才幹上來說與我的兄弟們不相上下,但從品性上來說……我遠遠高出他們一大截。所以,如果要選,他一定會選擇我進仙門。”
黎度恒呆滞了一下。
師兄說的這個人……難道就是莫敬光嗎?
當時他對莫敬光說,不是他一眼認出了他,而是因為蕭流一句話才猜出了“珍瑤姑娘”體内是誰。
但倘若是這樣……倘若是這樣,莫敬光豈不就是發掘師兄進仙門的人了嗎?那師兄和他的關系……一定比看上去更深刻吧?
“師兄……”黎度恒顫顫巍巍地拉住晏宿醒袖子的衣角。
“你猜到我要說什麼了,對嗎?”晏宿醒看着他的手,笑容中摻雜上一點醒目的苦澀,“你說,他為什麼要這樣?”
“或許……他被邪神騙了吧?”
晏宿醒搖搖頭,微不可查地歎了一口氣:“度恒啊,你不了解他。敬光師兄此人最大的特點就是執著,隻要他認準了一件事,就絕不可能回頭,所以在認準一件事之前,他會做詳盡的考察,基本不可能被人欺騙。”
“那……那可能是邪神特别厲害呢?畢竟能當邪神,沒兩把刷子怎麼行?莫師兄一直在仙門修行,怕是沒體驗過多少人間險惡,這才被對方騙了吧?”
“或許是這樣吧……”說到這裡,晏宿醒突兀地話鋒一轉,“那你說,為什麼邪神要付出如此重大的代價複活陳姑娘呢?雖然我們是第一次與他交手,但從以前師兄弟們的描述來看,祂應當是個很謹慎的人,何至于為了一個小姑娘犧牲身邊的得力幹将呢?”
“師兄……”黎度恒笑得很無奈,“你問我有什麼用?我沒有你聰明啊。”
像是沒聽見他的話一樣,晏宿醒喃喃自語:“或許……”剩下的話語音量過輕,逐漸淹沒在夜色中,黎度恒聽得不太仔細,也不太關心。
隻是師兄說着說着,聲音又漸漸大了起來:“……不如,我們去喝酒吧?”
“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