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啊。”黎度恒理所當然道。
“我們與阿清母子并非同時出發,也未必會同時到達,能遇上是僥幸,遇不上才是正常。”
“啊?那我們來這裡做什麼?”
黎度恒剛問完,晏宿醒便曲起食指不輕不重地彈了一下他的額頭。
“度恒,怎麼跟師兄在一起你就不動腦子啦?嗯?”
黎度恒捂着腦袋不好意思地嘿嘿直笑。
因為師兄比他聰明,所以隻要待在師兄身邊,他便習慣于什麼也不想,等着師兄指示就好。
沒想到會被師兄點穿呢。
不過師兄既然指出來了,便是要叫他自己想。
好吧,黎度恒勉為其難地開始轉動腦袋瓜。
來這裡也很難遇上阿清母子,那為什麼還要來呢?
因為……
因為如果他們來過,或許路人或者“曹神醫”會有印象,而且這是現下關于阿清的唯一線索。
諸多理由加起來,當然非來不可咯。
想明白的黎度恒便穿過人群,主動去找“曹神醫”問問題了。
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他以為神醫都是神醫了,怎麼說也該像那日給阿清看病的大夫一樣老,可這位曹神醫……
看起來非常年輕。
三十幾歲……甚至隻有二十幾歲。
他的臉頰飽滿,不見一絲皺紋,脖子上也是幹幹淨淨,沒有長出上了年紀的人怎麼也遮不住的頸紋,頭發黑得發亮,沒有一根白發。
更有力的證明是他的眼神。
曆經世事的人眼神多半會變得渾濁算計,可“曹神醫”長着一雙清澈的瑞鳳眼——黎度恒見慣了仙門修者,修者皮相同樣年輕,眼神卻不可能這般清澈。
他在那裡呆站了好一會兒,身後的百姓以為他是插隊的,不滿地罵道:“喂,排隊啊!”
發聲的人很快被拉住了,有人附在他耳邊說悄悄話:“來這兒的人很多都是瘋子,别惹他,小心他看你不順眼沖過來揍你。”
……有時候黎度恒會讨厭自己過分靈敏的耳朵。
這番動靜引起了曹神醫的注意,他擡起眼睛看向黎度恒。
隻那一眼,黎度恒心中便油然而生一股異樣的情感。
好像他的靈魂都要被淨化了。
真是好幹淨的一雙眼,像一汪清澈見底的湖水,任何人走過都要忍不住照一照自己的臉。
可下一秒眼睛的主人皺起眉,惡聲惡氣道:“退回去,要排隊!”
呃。
好大的反差。
黎度恒一下子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沒動,那曹神醫便站起來,又大聲重複了一遍:“你耳聾嗎?沒聽見我說什麼?要排隊,就算你是來看診的病号也得排隊聽到沒有?家人呢?家人沒有跟着一起過來嗎?快來把人拉走!”
他的話語極有威壓,讓黎度恒近乎本能地遵循他的意思點頭哈腰往後退。
退了好遠,他發現師兄早就已經排在隊伍裡,此時正笑吟吟地向他招手:“來,度恒,過來。”
黎度恒去了他身邊,心有餘悸地抱怨:“師兄,那個曹神醫好吓人,明明看着那麼心善,結果一開口好兇啊!”
“來這裡的都是等着診治的人,辛辛苦苦排了不知多久的隊,我們确實不好和他們搶。”晏宿醒氣定神閑道,“所以,等等吧,我們也排隊。”
“可是師兄,那個曹神醫真的好奇怪……”黎度恒眼珠子亂轉,貼到晏宿醒耳邊輕聲說,“他莫不是個邪物吧?”
晏宿醒輕笑一聲:“度恒,總不能人家态度惡劣,你就說人家是邪物吧?”
黎度恒撇撇嘴。
他覺得就是。
排了半晌,從白天一直排到黃昏,排得黎度恒都開始和隊伍裡的瘋子比劃了,才終于輪到了他們。
看診了一整天的曹神醫已然沒有了上午的精神頭,給他們比了一個“請坐”的手勢後連眼皮都不惜得掀起來看他們一眼。
晏宿醒笑了笑,坐在他面前,卻沒有伸出手腕:“大夫,我們并不是來看病,而是來尋人的,敢問您有沒有診斷過一位夫人?她應當是和一個十幾歲少年一塊來的,少年叫阿清。”
曹神醫這才擡起眼睛,語氣有些不耐煩:“尋人尋到我這裡來了?我每天看那麼多病人,哪裡記得清誰是誰?不看病就走吧,後邊還一堆人等着呢。”
黎度恒以為他不知道他們的身份,所以才會如此态度,當下便說:“其實我們是厘陽宗的修者,厘陽宗你總知道吧?方才我師兄提到的阿清可能惹上邪魔了,此事關系重大,大夫你還是好好想想吧。”
曹神醫清澈的眼睛慢慢轉向他,唇角漸漸扯出一個不屑的笑來。
“厘陽宗?那是什麼?很厲害麼?我說不記得就是不記得,别在這裡給我胡攪蠻纏。”
“哎,我們真的不是胡攪蠻纏,而是……”
話說到一半,被晏宿醒擡手打斷。
他似乎并沒有被曹神醫惡劣的态度影響,笑容依舊:“可在下認為您應當記得他們。畢竟……身上纏着邪氣的人,您應該過目不忘才對。”
話音剛落,曹神醫眼神一凜。
“你什麼意思?”
“在下的意思是……您也是修者,不是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