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早晨烏雲遮日,傍晚烈日西沉。
青龍屬木,水生木,所以雨是天道對龍神最後一次偏心。
為什麼現在雨停了呢?
黎度恒心髒抽動着。
他強迫自己不要想。
回到廣場上時,他看見霍岷。
對方生龍活虎,在廣場中心跳着一支鬼魅邪性的舞蹈。
“霍岷!”他松了一口氣,大聲呼喚對方的名字。
屍體被霍岷歸到一邊,似乎是想空出一大片空地留給他跳舞。
小少爺就是任性。
在所有屍體中,隻有一具沒有被搬開。
那具屍體臉上罩着破碎的黑色面具,應該是應天手下。
“霍岷!”他再度大喊。
可為什麼眼眶濕潤了呢?
因為感動嗎?
霍岷鷹一樣的眼睛掃過來。
黎度恒第一次見他,便深深記住了那雙眼睛。
他臉上全是銳角,用一個詞形容,便是“犀利”。
但小少爺的靈魂貌似和身體不太匹配。
鋒利的眉毛總是微微耷拉着,深邃的眼窩裡總是透着些許任性。
即便是鷹,也是裝模作樣的雛鷹。
但現在的霍岷是一隻真正的鷹了。
精緻犀利的五官,載滿殺意與邪氣,看誰都像看愚蠢兔子之類的獵物。
那不是霍岷。
聚煙绫纏上黎度恒的手。
他又一次錯過了。
“哈哈,我正想着要去找你呢。”
“霍岷”邪肆地笑着。
“你倒好,自己送上門來了,省去我一番功夫。”
憤怒漫過頭頂。
黎度恒用生平最快的速度爆沖:“從他體内出來!”
聚煙绫如綢緞般在空中飛舞,又如彩帶似的輕而易舉便被對方抓在手裡。
“哈哈哈,你這也算武器?”
凃劫逗小孩一樣拽着聚煙绫向上打,黎度恒便被拖着飛上了天;它又把手往下一擺,黎度恒便隕石那樣重重砸在地上。
“哈哈哈哈,真好玩。”
黎度恒的胃部在劇烈翻滾。
但現在不是吐的時候。
他抹了抹頭上湧出的血迹,刹那間催動火靈根點燃聚煙绫。
一點點小火星迅速蔓延,直直順着聚煙绫向着凃劫而去。
凃劫卻不閃不避,站在原地任由火焰逐漸逼近。
火焰撲上了他身上霍岷的衣袖,上好的絲綢很快變得漆黑、變得焦灼,可那火焰仿佛在看人下菜,就是絲毫不敢觸及皮肉。
最終,凃劫挑了挑眉,覺得衣服全被燒完形象不好,随手打了個響指,火焰應聲而滅。
“你就隻有這點本事嗎?”他提起聲音問,“我還以為……你和看上去不同呢。”
誰知道看上去普通,事實上更加普通?
黎度恒咬牙切齒地甩開聚煙绫:“你别得意!”
霍岷手上的符紙之前散落了一地,凃劫收拾了屍體,卻不屑收拾那些紙。
正好便宜了黎度恒。
他撿起一張,向凃劫腦門上扔去:“雷劫召來!”
“轟”!
驚雷自天際而下,狠狠劈在了凃劫身上。
成功了嗎?
黎度恒緊張地盯着升起的煙灰。
重重煙幕後,凃劫雙手叉腰,又是幾聲大笑。
“哎呀,鬧了半天,你的實力當真隻有築基期啊?那也太差了吧?”
“你!”
凃劫手腕翻轉,飓風刮過,煙霧一掃而空。
“薛應穹,你說得不錯,确實不用擔心。這小子再花一千年也成不了氣候。”
血色的糊狀物輕輕動了動身子算作回答。
“不過嘛……”凃劫撫着下巴,玩味地看向黎度恒,“你小子倒是勇氣可嘉。明明已然明白了自己絕不是我的對手,卻還敢直視我啊?”
黎度恒握緊佩劍的手不曾顫抖。
他甚至不是劍修,這柄劍隻是用來禦劍飛行的。
但他仍然緊緊盯着凃劫那雙黑漆漆的眼眸。
“我叫你……從霍岷身體裡出去!”他從牙縫裡擠出這句話。
血色的糊狀物脖頸和臉皮黏在一處,可此時卻費盡全力微微昂起了頭。
“哎呀,薛應穹。”凃劫意味不明地走到薛應穹身後,俯身湊在他耳邊說,“我改變看法了。這家夥……可能不像看上去那麼沒用哦?嘿嘿,可惜蝼蟻就是蝼蟻,螳臂擋車是沒有好下場的。”
薛應穹用手指扣開一條嘴縫,勉強發出聲音:“殺……殺了他!”
“你說什麼?”
“殺了他!”
“好啊。”凃劫拍拍他的腦袋,“你知道我最疼你了。你叫我殺,那我肯定得殺啊?”
說罷,他從袖中取出銀槍。
銀槍接觸到空氣後猛然變大。
黎度恒警戒地握緊佩劍,在銀槍形狀不穩定時大喝了一聲往前撲去。
凃劫歪着嘴笑了笑,銀槍一轉。
“砰”!
銀槍本該沒入黎度恒腦袋,跟切西瓜似的把他腦殼一劈兩半。
但銀槍被打開了。
晏宿醒不知何時出現在了黎度恒身後。
“師兄?!”黎度恒認出了問鬼鞭,驚喜地轉身欲看。
然而晏宿醒沒給他這個機會。
以迅雷不及掩耳之速一掌劈向他後勁。
黎度恒倒在了他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