薛乾的腹腔一陣痙攣。
凃劫在沒有通知他的情況下強行從他喉口湧了出來。
“噢噢噢噢!”他興奮地張望着,“黎冕!是黎冕!”
他的出現讓少女眼神嚴肅起來。
她輕盈地躍下鳳凰,手中重劍一甩,山洞的頂便因為這股浩大的氣勢被劈開,霞光照亮幽暗的山洞,狹小的洞窟恍若白晝。
黎度恒熱淚盈眶。
綿綿?
可是……這究竟是怎麼回事?
他的質疑同樣也是薛乾的疑問。
薛乾掐住凃劫的身體,問他:“怎麼回事?”
凃劫從他手中滑脫,優雅地流到地上,凝聚出霍岷的身形。
“你知道嗎?我等了你千年。”他沒有回答薛乾的問題,而是一直盯着氣勢洶洶走來的綿綿,“我自誕世以來便想見見真神。我終于等到你了。”
他的眼光很詭異,貪婪中混合着向往。
好似水鬼垂涎岸上的遊人。
離他最近的薛乾注意到一件事。雖然凃劫在盡力掩飾,但……他在發抖。
綿綿輕松地擡起巨劍指向凃劫,狠聲道:“離我哥哥遠一點!”
鳳凰落在她身後,化成容姿冷豔的少女。
“阿筝。”綿綿目不斜視道,“把哥哥扶起來。”
“是,少主。”
阿筝行至黎度恒身邊,向他伸出手。
黎度恒恍惚了。
她是阿筝。
年輕且未被摧殘的阿筝。
她沒有一見他就要砍,甚至對薛乾也沒什麼反應。
她的眼裡沒有恨意,隻有平靜和安甯。
這是真正的阿筝。
黎度恒認識的阿筝。
“度恒少爺,您在看什麼?”阿筝等他良久卻沒有等到他把手放上來,于是蹲下身支撐着他站起來。
“阿筝,我……”
黎度恒不知道該說什麼了。
凃劫笑容款款地搭上薛乾的肩膀,眼睛卻沒有看向他。
“小姑娘,你哥哥想知道究竟怎麼回事。我們之間的恩怨先放一放,先給你哥哥解釋一下好不好?”
綿綿眼中的劍鋒幾乎要化成實質,一字一頓道:“我、叫、你、離、我、哥、哥、遠、一、點!”
“可是……”凃劫把頭枕在渾身僵硬的薛乾身上笑着,“哪個是你哥哥呢?”
薛乾還沒來得及說話,便覺眼前一暗。
大把回憶灌了進來。
在綿綿的故事裡,他成為了沒有實體的幽靈旁觀者。
——————————————
山洞外是密密麻麻的修者。
他們有的乘着雲,有的踏着劍,像一片片的烏雲,遮天蔽日。
阿筝淺藍的外衣被血染成了紅色,歪歪斜斜已然站立不穩,隻能用劍插在地上勉強支撐着自己不要摔倒。
體力到了極限,她卻仍然倔強地對着修者們喊:“你們休想抓走少主!除非我死了!”
薛湃來到陣前像俯視螞蟻一樣俯視着她。
“小姑娘……我聽說過,你叫……嘶……什麼來着?阿筝是吧?阿筝,别掙紮了。你一個人不是我們整個修真界的對手。放棄吧。隻要你放棄,我保證,至少厘陽宗會有你一席之地。”
阿筝“呸”了一聲。
“身為凡人,竟妄圖弑神?你的厘陽宗比凃劫還邪氣,我根本不稀罕什麼一席之地!”
“哦……不稀罕啊?”薛湃眯了眯眼睛,“但不管你稀不稀罕,你對付不了整個修真界,是不争的事實。既然你不喝敬酒……便隻好請你喝罰酒了!來啊!擒住她!”
“是!”
山呼海嘯般的應和聲席卷而來。
阿筝咽了口水,再度挺直腰杆準備應戰。
修者們的術法形成五色的箭矢,如雨滴一般密集,阿筝咬着牙揮劍,擋開了大部分箭矢,背後卻疏于防備。
她等待着穿心之痛,可意外的,後背卻升起一股暖流。她意識到什麼,驚訝地向後看去。
少女立在山洞前伸出手,紅光便拔地而起形成屏障将阿筝牢牢護在其中。
“少主——?您還不能起來啊!”
“沒事的,阿筝。”少女抹去嘴邊的血迹,看向漫天修者的眼神鋒利如刀。
“停!”随着薛湃一聲令下,修者們停住了施法,箭矢消弭于無形。
“您便是朱雀帝君吧?”薛湃笑得和藹,“今日得見,果然氣度非凡。”
黎冕看着薛湃不說話。
“想必您也知道外頭是什麼情況。凃劫之勢日益壯大,若不加以管束,隻怕之後會橫掃人間,造成生靈塗炭呐。”薛湃言辭懇切道,“您身為神明,我等本不該向您提出如此過分的請求,隻是……形勢不等人,望朱雀帝君成全,勿要怪罪。”
“你的意思……是要我獻身?”黎冕臉色慘白,聲音卻铿锵有力。
“是。您的功績将為萬世銘記。放眼天下,唯有您的靈髓方能對抗魔尊。您本已投了神胎,救世又是大功德,下輩子定能投到太平盛世做受萬人敬仰的一方大神!”
“少主,不要聽他胡說!”阿筝急道,“還自稱什麼仙門,竟然教唆神明自戕?分明比凃劫更加可惡!”
黎冕笑了笑。
“阿筝莫急,我心裡有數。”
她徐徐向着洞外走去。
薛湃臉上閃過一絲訝異:“您的意思是……您同意獻出靈髓以救蒼生?”
黎冕停在阿筝身邊,讓阿筝靠在自己身上。
“少主……”阿筝擔憂地看着她。
下一秒,黎冕擡起赤紅的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