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會錯的!至于為什麼是這種瓶子造型,老實說我也回答不出來,也或許這東西在當時就是屬于絕無僅有的另類。不過,這恰巧也是它在現今極其珍貴的原因之一。”劉莽的語速很是緩慢。
“姑娘”劉莽遲疑了一會兒,轉向寒月鄭重異常地開口說道,“老朽有一個不請之情,不知姑娘……”
“小女子在此先謝謝劉老先生的美意……我看沒這個必要吧。”寒月姑娘雖說搶先打斷對方的話頭,卻不失禮節與端莊。
羽飛滿腹狐疑地望向寒月,“這位姑娘到底是什麼來頭,長了幾個腦袋,人家才剛張嘴,她怎麼就知道他要說的是什麼?”
為了證明不是由于自己的愚鈍才不明白劉莽的話,他将視線投向馮志,原以為對方也定如自己般如墜霧中,可是哪料想,後者不知何時又把注意力投放到了瓶子身上。隻見他用雙手撐扶着桌子,頭像烏龜一樣往前探着,整個身子随着視線的移動而前後左右地變換着身形。
看他這幅模樣,羽飛差點兒笑出聲來。就在此時,耳邊又響起劉莽的話“姑娘難道是不相信我劉某人?”
“哪裡,隻是萍水相逢,實在不敢給先生增添麻煩。”
“那姑娘定是信不過我的技術。也難怪,此等寶物如若被弄成個狗尾續貂就更是得不償失了。”劉莽這一次并沒有給寒月姑娘開口的機會,猶如是一口氣的自顧往下說:“不是老朽自誇海口,在古玩界,能與本人相提并論者普天之下恐不多見。姑娘假如給老朽這個機會,我定不負厚望,展平生所學、依古書所載精心修補,雖不敢誇口恢複如之前般完美無二,也能保證定使古瓶重放異彩!”
“什麼!你能修補!”羽飛這下完全明白了劉莽的意思,他猶如撈到個救命稻草,搶先接口道:“先生若能還原寶貝,不但所有費用算我的,事成之後定當重謝!”
“公子此言差矣!”劉莽連連擺手,“小老兒如此實乃愛屋及烏,豈是為了貪圖身外之物!”
複又轉頭朝向寒月:“姑娘如不放心寶貝留我這裡,可與公子索性在舍下暫時安身,等寶貝重放異彩之時再一同回府,如何?”
寒月姑娘的臉色原本在他二人說話之時就是不明朗的,對于半路殺出的這個程咬金的天真與無知,她實在是難以置信。她本想不露聲色地提醒羽飛不要多管閑事,可是,這個一心想要将功補過的纨绔子弟,卻背朝自己與這個“天降菩薩”談的正歡,幾次想插嘴,都被這個叫做羽飛的青年男子搶過話頭,便索性抱着冷眼看螃蟹的态度負氣而觀。
此時見劉莽如此和自己說話,便不由帶着情緒回了一句:“這個東西在你們眼裡是寶貝,在小女子看來隻是一段滿滿的回憶。先生如硬要添足的話,小女子也不便再說什麼,以免落下個狗咬呂洞賓的話柄。至于是否有人願意在此留宿,先生隻須征詢這位羽飛公子的意見即可。”
聞聽此言,劉莽仿佛被人看透了心思一般,紅着臉囁嗫着說不出話來,低頭之際朝羽飛投去不易使人察覺的一瞥,然而他的視線與羽飛正碰了個正着,無奈,隻好用一個讪笑來掩飾自己的尴尬。。
羽飛對于寒月剛才的态度,從内心來說很是不滿。可是,說到底事情的緣由畢竟因己而起,盡管腹内不平也隻有将滿腹憂怨化解成氣體,借丹田之力、趁呼吸之機,一縷縷的将它們排出體外。
寒月想必也早已意思到自己的失态,面上霎時湧起一抹潮紅,不失優雅地朝二人賠了個禮。
劉莽畢竟心内打着自己的小九九,急忙趁勢就坡下驢,先請二人重新坐定方拿出一套全新的茶具煮水泡茶。
到是馮志猶如初加入一般,眯着一雙迷離的眼不解地望着他們三個人。不過,這情形并未持續多長時間,他的注意力又重新回到了那瓶子身上。
三個人喝了會兒茶,卻再無話題可言。寒月首先起身道聲“叨擾”,羽飛見狀也随即起身告辭并一再拜托劉莽費心。
見二人如此。馮志也不好再繼續留下來,不過,他卻好像将至親骨肉于無奈中抛下一般戀戀不舍。
同馮志分手後,由于二人各懷心事隻是一前一後默默地走。雖說大街上人流如織,羽飛卻有一種空蕩蕩的感覺,滿腹話語不知從何開口。就這樣走了一會兒便生出懊惱的情緒,不由在心中責備起自己:羽飛呀羽飛,你不是一向以能言善辯、才思敏捷自居嗎!你這是怎麼啦,是眼前這個降世仙女使你發怵,還是那個鳳毛麟角的絕世珍寶鎮住你了!你呀你……”
“唉!”羽飛禁不住發出一聲歎息。
沒想到,他這一聲感歎卻引起了寒月姑娘的注意。她停下腳步轉身回頭,一張天然粉面似嗔非嗔,連帶的将一雙原本含羞帶怨的眼神沾染上了不解的餘味。
羽飛從内心深處陡然生出一絲慌亂,他的眼神閃爍着不敢和她的相碰:“平白給你添了這麼大的麻煩,你能應付得了嗎?嗯,我是說,你回家怎麼交代?...…”
“少爺!您說我還能怎麼給家裡交代。您是不是要我給我父親說,‘對不起,爸爸!您的那件藏品,就是那件爺爺惜之如命的、亦或許是唯一完美存世的寶貝——青瓷瓶子。被我不小心給咣當一聲碰爛了,不過您老放心,隻是爛了個缺口,還能裝東西,實用價值不但基本沒有減少,還增加了一些殘缺美。’是不是!”
真不敢想象,這個女孩子還有心情如此說話。
不過,大度的調侃竟然使羽飛突然萌生了想笑的念頭。他定了定心神,小心地接過話頭:“那,那怎麼辦?要不你看,我包賠給你多少銀子,你才能過得了這關……”
“那你倒先說說,你老子能拿得出多少銀子!”寒月一改淑女的娴靜。
羽飛不理解自己善意的提議為何竟引發了溫順女孩的滿腔怒火,她杏目圓睜,粉臉突的一變,撂下這句話扭身便走。旁若無人的走路姿态,竟然不能掩隐她那因激動而瑟瑟發抖的雙肩。
羽飛陡然間象被人洗去記憶一般,整個人傻愣愣地釘在原地,呆呆地望着那個漸行漸遠的身影,全然不顧周圍人好奇的目光。許久,心智才返回軀體,在腦細胞剛已被激活的瞬間,他就急忙飛步向前,追趕那孤獨無助、将要被人流 吞沒的身形。
二人一前一後的走着,此時的羽飛好像一具被人牽線而行的木偶,低着頭機械地邁着步子。
終于,女孩子的情緒平穩了下來,隻是紅紅的眼底深處還隐隐顯露出一絲憤世的餘燼:“對不起,我為剛才的失禮向您道歉。連帶您奔波了半天,餓了吧,要不我們吃些東西去……”
“好!好!”羽飛點頭猶如雞叨米,“不過,先說定,必須由我為今天對姑娘的魯莽和無知的沖撞買單。”
寒月張了一下嘴并沒有說出話來,不過,她的臉頰卻瞬時飛起一抹绯紅。
羽飛卻不管不顧地蹬鼻子上臉,他迅速抓起寒月姑娘的一隻手飛身便行:“我知道一個吃飯的好去處,就是人有點多,我們快走!”
邁了兩步才猛然記起,身邊這個女孩并不是那個相伴十數年的紅顔知己,而是僅知道姓名,認識才不足一天的女孩子。
他立即為自己的莽撞而深深懊悔,懷着忐忑的心偷偷瞄了一眼身邊的女孩,此時的她已放棄了徒勞地掙紮,任由他牽着,一張素顔早已猶如一朵被夕陽染紅的雲彩,那兩潭原本幽澈清純的深泉也溶滿了嬌羞……羽飛心中不由一陣竊喜,牢牢抓住那隻纖纖玉手飄然而行,猶如奔行在無人之境。
“聚德苑”之所以能夠在短短四、五年時間裡從創業到分号遍布全國,據說除資金雄厚外還有兩大“秘密”。
其一:魯、川、粵、蘇、閩、浙、湘、徽八大菜系在此一家即可遍嘗,且味道絕對可以稱得上出類拔萃、相當正宗。其二:飯莊分貴、雅、俗三大部。即不論是達、官、顯、貴、富、賈、商、旅、儒、雅、俠、隐亦或是市井、農、痞都能找到符合自己消費的去處。
涿州城的“聚德苑”乃是總店,是傳說中的創業老闆終年守候的地方。
現在,羽飛和寒月正是坐在“聚德苑”雅部,一傍樹臨水的一間包廂。其實,羽飛的本意是想請寒月姑娘去貴部的。不過,進得門來寒月卻直奔雅部,沒奈何,羽飛隻好選了這間“觀風閣”。
用過飯看着寒月依舊一副心事重重的樣子,羽飛靈機一動,說道:“寒月姑娘,我說這話不是為了減輕責任。你看,事情已經出來了,你在這樣想不開也于事無補。依我看,姑娘不如在心裡将這事先放一放,也不枉姑娘長了這如花似玉的一張臉……”
寒月擡眼看着談興正濃的這個風流倜傥的青年,幽怨的眼神裡混雜了些許茫然的元素。
“鄙人竊以為姑娘必是富貴人家的千金。生活的滋味酸、甜、苦、辣、鹹都有,在下鬥膽提請姑娘品嘗一下另類生活,雖不能奢望将姑娘的煩惱抛棄九霄雲外,卻也敢打包票,管叫姑娘有個不一樣的心情。”
寒月怔怔地坐着,似懂非懂的眼神更讓羽飛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他起身在平台上轉了一圈,不知怎麼回事,今天的夥計們給人一種怪怪的感覺,這感覺從他一進門就如影随形。不過,此時羽飛顧不上多想,他仔細觀察了一會兒,快步返回包廂,沖寒月做個鬼臉:“我們倆嘗試下無賴的生活!”
寒月徹底迷惑了。
羽飛卻不管不顧地上前一步:“我們吃頓霸王餐,快走!現在正是時候。”
不由分說拉起目瞪口呆的寒月出了包廂,先是故作斯文爾雅的流連花間,爾後突然拽起滿臉通紅的寒月姑娘望門口飛奔而去。
他倆在一片驚異的目光中沖出門外,羽飛又帶着寒月穿街過巷跑了好一會兒,看看身後無人追來才放開氣喘籲籲的寒月。
“怎麼樣,這麼刺激的事我敢打賭你絕對是第一次做。...咦!這都不能讓你的心情好些?”羽飛不可置信地盯着這個謎一樣的姑娘,心中的疑問不自覺的流出:“難道這都不能博姑娘一笑嗎!”
迎着他的目光,寒月姑娘仍舊是一副蹙眉颦目的模樣:“那飯莊是我家的。”
過了足足有兩秒鐘,二人幾乎同時爆發出一陣大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