羽飛從床上一躍而起,正看到原本站在桌上的少年卷俯在桌子靠牆的一角,大半個身子于無意間被低垂的窗簾所遮蓋,他卻毫不在意,當然,也或者他根本就沒有感覺到。此時的少年正将半張臉緊緊地貼着桌面、屁股撅得老高,進門後沒注意到的繩子活像一條尾巴從他的屁股倒垂在天花闆上,這一幕不禁使他聯想到了傳說中猴子撈月的畫面。
“客官爺,打擾一下,您喚小的來有何吩咐?”一陣悶聲悶氣的說話聲将羽飛的注意力由小胡身上拉向窗外。與此同時,少年“咕噜”一聲爬将起來,由于太過魯莽差點把自己剛剛才挪在一旁的花盆碰掉到地上,機靈的少年見此情景立馬又俯下尚未挺直的腰、伸出雙臂麻利的将滴溜亂轉的花盆緊緊地圈護在桌面與胸膛之間。
“小二麼?你先稍等會兒,我有事問你。”羽飛一邊應答、一邊示意小胡從桌上下來,等少年的腳剛一粘地兒,他就急不可耐的想要将桌子從窗前挪開,可任憑他怎麼努力,桌子卻仿佛是長到地上一般紋絲不動。
羽飛心中不禁豁然開朗,“你上去把窗子打開!”。他一邊吩咐,一邊快步轉到桌子側前方,伸頭往桌上剛才小胡屈膝趴着的地方——那個不大的洞口望去,果然,黑漆漆的、仿佛是通往地獄的通道。
果不其然,這桌子因為“洞”的緣故是被固定在地闆上的。
羽飛擡起頭,很自然的搜尋到了懸在半空、那個猶如藤蔓的繩子,他的視線順着它往上爬,直到頂端那個圓圓的、不大、但能使繩子輕松穿過的洞口處,沒有遲疑,随着仍舊晃動的繩子鑽了進去,遺憾的是進去不遠就“迷失”在黑洞洞的“密室”中。
“探險”的中斷并沒有使他就此罷手,羽飛伸手抓住了繩子的尾端。
“客官爺,我不是來了嗎,求求您别再動那繩子了。”窗外的小二慌忙制止他道,隻是聲音早已不在沉悶,原來小胡已經在小二的配合下打開了窗子。
“這是呼喚你的拉繩麼?”羽飛又好像明白了什麼,他放開繩頭沖窗外的小二說道,“要不,你進來回話吧。”
“客官爺,是!是!您現在如果再拉那繩,老闆一定以為我偷懶、溜出去了。客官爺,您……您有事隻管吩咐,小的我進去不合适吧。”小二看看羽飛和小胡顯得有些尴尬。
羽飛隻感覺這小二的眼神怪怪的,卻沒有多想:“爺還有其他事要問你,這樣吧,你在順便送些喝的過來。”
“好的,客官爺。喝的馬上就來!”随着小二從視野中消失,他的聲音也跟随着他一點點的遠去了。
不大功夫,小二就返轉了回來,隻是仍在窗外。他麻利地遞進了茶壺茶碗一應器具:“客官爺,您先用着茶,我這就從前面轉進來。”
“别那麼麻煩了,你也從這兒進來吧。”
“客官爺,這不合适吧。”看得出來,小二早已經躍躍欲試了,隻是仍舊客氣。
“我們爺讓你跳你就跳,怎麼那麼多廢話!”羽飛尚未開口,小胡率先說道,雖說是一本正經的裝腔作勢,卻顯得沒有那麼可惡。不過,羽飛還是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隻此一眼足以令少年失去了活力,就連協助小二的進入都顯得有些畏手畏腳了。
羽飛卻毫不在意,相反,小胡的“懂事”竟瞬間讓他有了一種“高大”的感覺,在這種感覺的加持下不論是說話或動作又有了一絲自帶“威嚴”的意味。
羽飛的這種微妙的心理變化,自己雖說不上是很滿意,但是卻從心底享受這種感覺。嗯,王爺就是應該這個樣子的!
初進屋的小二好像也受到了少年的傳染,坐也不是站也不是,紅着臉在桌子邊搖晃。
這小二,二十幾歲的年紀,原本瘦高的身材此時像縮了水般不再挺直,從上到下那一身頗為時尚的衣服,也像胡亂地套在一個壞了的衣服模特上,失去了應有的效果。
“嗯,給我簡要的介紹一下這裡的情況。”羽飛剛一張嘴就感覺象有許多雙眼睛注視着自己,人也随即不自在起來。開始,背上似乎有一點無端的發癢,還未及時伸手過去,這癢猶如夏夜暴雨時的閃電,瞬息之間就已蔓延到了整個後背。
羽飛終于“明白了”這一切正是“不怒自威”所帶來的負面效果,這個樣子不但自己難受,對方也好不到哪去。再說,和一個局促生分、放不開的人聊天,能得到什麼有價值的深層信息呢!這當然不是他所希望的。
“你坐下,我們随便聊兩句。”羽飛決定重拾初開始時的身段。
“小二哥,你怎麼稱呼、家中幾口人、住在哪裡呀?”說出這句,羽飛感覺自己又随和了下來。
“客官爺,您客氣。”小二慌忙打了一躬,“回爺的話,小的姓‘準’名‘利’,娶妻‘靜’氏,家住‘孿張崗’,就在這裡的東北方向“小二一邊說一邊擡手指了一下,仿佛就在眼前,“離這兒不過六七裡地。”很明顯,小二已不再緊張、人也顯得健談了些:“客官爺,我看您不是本地人吧?”
“小二哥,這麼說你是‘老江湖’了,連這都能看出來。”
“客官爺,您擡舉我,我這才哪兒到哪兒呢,還不是您身上的這種貴氣,洩露了您的身份。毫不奉承您——客官爺,就您這種身份的人、别說常住我們這地方,就是來我們這兒一趟,都是我們這兒的造化!”
羽飛當然感受到了準利的馬屁拍的有點誇大,不過心裡卻很是受用,他哈哈一笑:“小二哥,言過了。”
“小二哥,我也沒瞧見你們這地兒有什麼有特色的物産,這裡能會有多少流動人口,竟然能養的了這麼大一個旅店?”羽飛腦子裡的疑問早已充斥成了一鍋粥,他想也沒想就胡亂抛出了一個問題。
“客官爺,”準利的眼神裡透出了一絲精明,“來我們這裡的客官基本上全是打尖……”
“全是打尖?”這下羽飛徹底迷糊了,“象我們這樣的人接連不斷!這怎麼可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