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玗喝醉後跟個小孩兒一樣,哼哼唧唧個沒完。
隻說是難受,哪裡難受也不具體說出來,黏黏糊糊拉着個嗓子纏着程北。
“哥,如果你是我親哥就好了。”林玗眼尾有殘餘的淚水,帶着幾分濕氣可憐巴巴地看着程北。
後者扶着他慢慢往家走,路燈下兩人的身影一個挺的筆直,一個像條軟體動物亂扭一番。
程北沒說話,他想……不是親哥才好啊……
林玗喝醉了就是個不省心的,上一秒說完下一秒忘,這會兒又蹲在地上把程北也拉了下來。
“怎麼了?又想吐?”程北怕林玗再次反胃,提前把那瓶水擰開了。
對方搖搖頭,手指着地上的一塊石頭:“這個……是我。”
“嗯。”程北知道林玗在耍酒瘋後臉上帶着一絲笑意。
“我沒有父母。”林玗說。
他沒有父母,他不知道親生父母是誰。
“我有爸媽,我很喜歡現在這個家。”林玗說着說着開始抽噎,“對……對不起,我不想走……”
自從程北回到程家後,他覺得腳下的地闆都是空的,一切都好像夢裡都虛境。
他已經被抛棄一次了,如果再被抛棄,他真的就沒有家了。
甚至……他從未出現在過這個世界上一樣。
程北不知道林玗被收養前什麼樣,隻知道他接觸林玗之後,發現對方并不是什麼會威脅到自己的人,并不像之前在萬家那樣。
在萬家,萬常宗總是會刻意過于表現自我,刻意強調他是個外人,甚至後來對自己有了之外的感情被家裡人發現都要把髒水潑到他身上。
林玗……也是他弟弟,這個弟弟不一樣。
這個弟弟是他接觸後想保護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呢?大概是那聲“哥”,也或許是那塊金線魚肉。
“我不想走……我……我沒地方可以去了……”林玗嗚咽着。
他尾音帶着顫抖,帶有淤青的臉上沾滿了淚水。
程北想抱住林玗安慰他,但想了想還是伸手在他背上拍了幾下:“不走,你有家。”
林玗哭的差點喘不上氣,張着嘴大口呼吸着夜晚悶熱的空氣。
這種窒息的感覺讓他的神經壓迫許久又放松,極度缺氧的快感使他精神興奮。
“怎麼了?”程北覺察到不對勁。
林玗感覺自己沒有力氣,也沒有骨頭,同白天在鬼屋的感覺不一樣,這次像是臨死前的前兆。
他好像呼吸不上來了,好像有人掐着他的喉嚨。
程北見狀連忙拍林玗的臉試圖喚醒他。
“林玗,你能聽到我說話嗎?”程北手捏着林玗的下巴。
他連忙掏出手機給王雪打電話。
在家的王雪收到程北打來的第一個電話心裡樂的放了場大煙花,樂滋滋接了電話:“喂?小北啊。”
“那個……林玗他……”程北突然不知道怎麼說,胡言亂語接着道,“好像有點死了。”
不是他咒林玗,而是林玗這個樣子實在是太像了。
王雪本以為是什麼好事呢,聽到程北這樣說急得一下顧不上換衣服就出了家門:“别挂電話,你們現在在哪?小魚怎麼了?”
“就在小區,一個大噴泉這兒,他喝了點酒然後就……”
王雪急得趕緊跑到小區的花園那邊,找到了噴泉,旁邊就是自己的倆兒子。
“怎麼了?小魚?”王雪穿着睡衣,滿眼都是擔心。
“剛才我打過120了,小魚喝了多少?”王雪把林玗抱到自己懷裡。
程北把礦泉水瓶子擰好:“其實也不用叫120吧,他現在好像又有點活過來了。”
半迷糊半醒狀态的林玗已經恢複了正常呼吸,就是不停在哭。
“誰又欺負他了?”王雪問,“小北你沒被欺負吧?”
程北撇過頭清了清嗓子:“沒事,我先回去了,一會兒救護車來了還是帶他去醫院檢查下吧,别有什麼間接性的疾病。”
他叮囑完徑自回了家,躲在房間裡不出聲。
因為受慣了萬常宗做的那些事,他一開始面對林玗時确實還帶有點針對。
那瓶可樂,搶走的房間……
他并不是有意要這樣做,他隻是怕林玗和萬常宗一樣扮豬吃老虎,提前來了個下馬威而已。
沒想到這樣在林玗看來是自己會被趕走的表現。
他沒喝多少酒,卻感覺酒意卷入大腦,昏脹的頭腦讓他思緒煩亂。
不知道最後是怎樣睡過去的,反正第二天早上一睜眼自己是在床底下七仰八躺着的。
他剛醒過來,就急着跑出去找林玗,昨天進了醫院也不知道檢查出什麼沒有。
樓底下隻有王雪在備菜,沒看到林玗。
他和王雪的關系還沒有進化到和林玗那樣,心中對王雪幾年前的責怪并沒有消散,隻是外面用一層誰都看不見的包裝紙包着罷了。
“林玗?”程北敲了敲林玗的房間門。
沒動靜。
他又敲了一遍。
還是沒動靜。
準備發消息時發現沒拿手機,他又拐回自己卧室去拿手機。
剛進去發現床上躺着一個人。
衣服淩亂地蓋在身上,跟長媽媽一樣“大”字形的睡姿。
是林玗。
“林玗?”程北發懵。
他退出去又看了眼房間,是他的啊。
聽到有動靜的林玗哼唧了幾聲睜開眼。
熟悉又陌生的景象……
熟悉的陽光,陌生的布局,他喜歡白色的風格,但房間裡卻是灰調的家具。
等他徹底醒過來時看到站在門口的程北吓了一大跳。
“哥……哥,對不起我我……我現在就走。”
他連忙整好衣擺下了床,連鞋都沒穿就跑回了對面卧室。
腿上的傷沒完全好,他跑的時候忍着痛跛着腿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