癱坐在公共座椅上的人雙眼緊閉,身上的酒氣随着潮濕的空氣隐約地傳遞到我的鼻間。質感頗優的西服早已揉皺,寶藍色的領帶耷拉在耳側,襯衫領口松了個大口,兩根凸起的鎖骨泛着玉般的光澤,白皙的脖子上,像是被野獸啃噬後的粉紅痕迹随着呼吸愈發明顯。
雨還在下,滴落在傘面上的聲音很吵。
他失去了意識,驕傲的頭顱向下垂着,雨水順着黑發流過臉側,滑向地面。
我撐着傘,蹲下來看了他許久。
如果今天我沒破天荒地主動加班,或者加班完沒破天荒地和何悅洋他們出去吃宵夜,就不會遇到這個差點在我記憶裡消失的人。
他什麼時候回國的。
我很久沒關注他了,明明多年前關注他簡直成為了刻進DNA裡的習慣。
柳澤完全沒有要醒來的意思,我伸手觸碰他的額頭,滾燙得不行。
發燒了。
我盯着他的臉,看了許久。
不知出于什麼心理,我決定把他帶回家。
大概是怕弄髒車子,接單趕來的司機一見到被我攙着的人,都擺了擺手,腳踩油門取消訂單。直到我出高價承擔洗車費,才有個司機不情不願地甩了下頭,示意我上車。
昏睡過去的人沉得要死,更何況是個高大的男人。
我費盡全力,踉踉跄跄地把人搬上了樓,扔進浴缸。
柳澤的身上多了很多奇怪的痕迹。我當然知道是怎麼來的,但,這種痕迹,不該出現在他身上。
我真的太久不關注柳澤了。也喪失了對他的求知欲望。
将人裹上浴袍,搬進客房的床上,在他腋下塞進一隻體溫計,然後靜靜等待。
柳澤眉頭微微皺起,估計是不太舒服。想起來客廳還有盒沒用完的退燒貼,我起身去拿,順便拿了退燒藥和溫水。
貼上退燒貼,他漸漸松了眉頭,我抽出體溫計,37度。
我把人扶起來,上手捏緊他的雙頰,他的嘴巴順勢微微張開。我趁機把藥丸塞進去,送了些水。昏睡中的柳澤并不配合,藥丸和水都順着下巴流了出來。
我将藥再次塞進他嘴裡,喝令他吞下。像是聽懂了指令,這次他乖順地連水帶藥咽了下去。
柳澤是會聽命令的人嗎?起碼以前不是。我看着他在燈下泛着光澤的雙唇,有些怔然。
忙完這些,我幫他整理下睡姿,蓋好毯子,關燈,關門。
躺在自己的床上,我睡不着。我應該有點情緒起伏才對,可我沒有。明天還要上班,我從床頭櫃翻出褪黑素,吞下後閉上眼睛。
柳澤是在我快要出門的時候醒來的。
他雙眼朦胧,頭發有些亂,松松垮垮地裹着睡袍,推開門看到我後,揉太陽穴的手頓住了。
應該是認出我了。
也可能沒有。我這幾年變化也很大。
“周……”他話還沒說完,我的手機鈴聲響起。
我從包裡掏出手機,是何悅洋。
“小穎你起床了?打電話過來幹什麼?我才看手機,剛才沒接到。”接通後,一道男聲在透過傳聲筒在客廳響起,我在他說完第一句話後就連上耳機,動作慌亂又及時。
“嗯,我都準備出門了,你是不是才起床?”我沒有回答後一個問題。
“是啊,”話筒那頭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像是衣架在櫃面上碰撞,“正在想今天打什麼顔色的領帶。”
“金色吧。”我下決定。
“為什麼?”那頭動靜停了下來。
“今天多賺點錢。”我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