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色的感歎号再次出現在對話框,秦曼曼毫不意外。
她點開對方頭像,放大看。
梧桐樹,還有樹後面的那棟别墅,都是她曾經在美國時和柳澤回憶最多的時候。
當時柳澤發現自己不是婚生子,不願再和他媽媽住在一起,也不願看到常去住處到訪的父親,更不願裝糊塗對媽媽隐瞞真相,所以獨自租了一棟郊外的别墅自己住着,每天開車上學。
後來股市震蕩,柳家受到牽連,柳父在被起訴前緊急将所有資産轉給信托和自己的妻兒,毫不猶豫地抛棄曾經濃情蜜意的情人和孩子,這讓柳澤一下子喪失經濟來源和精神支撐。他以為至少柳父是愛他的母親的,畢竟他母親如此愛他。
柳澤的媽媽并非一窮二白,在出國之後,她就将自己從家裡繼承到的、柳父贈予的資産轉移到了美國,成立了兩家公司,效益不錯。可惜她太看重愛情的力量,知道自己是小三,甚至是不被偏愛的那一個之後,一下子精神萎靡不振,在柳父入獄自殺之後,沒過多久就跳河身亡,連尚存人世的兒子也不管不顧了。
影響是一連串的,她身亡之後,名下的兩家公司還沒來得及讓柳澤繼承就被做空,其中一家甚至被原配的兒子……也可以說是柳澤同父異母的哥哥收購,另一家情況也差不多了,後來不知道柳澤怎麼跟那位弟弟協商的,好歹有一家公司保住了。
柳澤的經濟狀況太差,原先母親住的房子實際上在柳父名下,柳父入獄後被法院抵押,自己租的房子也陷入支付不起租金的窘境。秦曼曼給他續了租,常去那裡看他。
如果不是看在幫忙續租的份上,柳澤是不可能讓她踏足那裡的,秦曼曼很清楚這一點。機會難得,她創造任何能夠趁虛而入的條件,即使那時候家裡已經有意讓她跟别人訂婚。
大學的最後兩年,柳澤每天忙得腳不沾地,學業、實習、父母留下的爛攤子,他好像是要刻意讓自己忙起來,忙到忘掉情緒,隻剩下身體的疲憊和短暫的休憩。
秦曼曼參加過柳父的葬禮,明明同樣是柳家的兒子,那位哥哥可以名正言順地站在最前面接待來賓,而他隻能作為友人之子、作為來客獻上一朵菊花,在最後一排靜穆地站着,融入集體的黑白中。
柳澤在媽媽的葬禮上終于成了接待的那一個,隻是來賓寥寥無幾,一隻手都數得過來。他好像毫不在意,依舊是那副靜穆的樣子,一襲黑衣,垂着雙眸,清瘦萎靡,看着墓碑,沉默不語,從此成為一團揉不開的墨水。
明明身處泥潭,柳澤卻還是那副清高的樣子,除了第一次也是唯一一次的續租之外,再也不接受她的幫助和情意,甚至那份租金,在半年之後就雙倍還了回來,這讓秦曼曼又愛又恨。
基石在國内的發展受阻,國外的投資業務也不太順利,為了搭上合作夥伴的線,秦父很快就給秦曼曼訂了去英國機票,跟那家見了面吃了飯,婚約就這麼定了下來。可能畢業後過不了幾年,她就要結婚,按照兩家的意思生個孩子,然後各玩各的,或者裝作夫妻恩愛,想想就無聊透了。
回到美國之後,秦曼曼覺得自己等不了了。柳澤再清高,也得彎下腰。她陪玩的時間已經結束,她沒有耐心裝知心人了。
秦曼曼一直覺得自己的運氣不算差,高中時期雖然被某個賤人截胡,但她也讓那個賤人吃了不少苦頭,最後和柳澤一起去美國上學的人是她。來了美國之後,雖然柳澤總是回絕自己,但讓他保持高傲的條件一一坍塌,最脆弱頹靡的柳澤近在眼前。雖然老爹要求跟别人訂婚且無法改變,但剛回美國不久,可趁之機唾手可得。
柳澤在用藥麻痹大腦,雖然他用藥非常隐蔽,但她還是發現了。
秦曼曼開心極了,美國,精神類藥物,成/瘾/性,柳澤,這幾個詞彙在腦海裡隻要轉上一圈,就能讓她心情好上一整天,更何況,以前在國際部的時候,他們還玩過笑/氣。一些計劃就是這樣開始,在柳澤也沒有發覺的時候。
不到三個月,柳澤就用藥過量。某個夜晚,加完班從實習的公司驅車回家的路上,柳澤藥物依賴發作,身邊沒有藥盒,他熄火下車,幾個兜售藥物家夥圍了上來,意識已經不太受控制的柳澤掏出錢包買下他們的“藥物”,警察适時出現,參與“藥物”交易并且吸食“藥物”的柳澤當場被按倒在地。
一旁低調的黑色奧迪裡,秦曼曼撥通了柳澤那位不相熟的哥哥的電話。
被那位哥哥從拘留所撈出來之後,柳澤整個人看起來可憐極了,看向她的目光冷漠而複雜。可是秦曼曼不在乎,她知道變得更加無助的柳澤隻會越來越屬于她。
事實證明她的猜想是對的,後來柳澤把自己關在别墅強行戒斷的那段時間,成為了她在美國最快樂的一段時間。
可惜,畢業之後沒過多久,柳澤溜回中國了。還在她不知道的情況下換掉了所有的身份信息和聯系方式。基石當時正處在關鍵時期,家裡人是不希望她去聯系他的,更不可能幫忙找人,要不是校友關系廣泛,她還不知道他已經改名換姓,回了中國。
好巧不巧,基石出了問題,她那利益至上的老爹趕緊搖她回來結婚,她就回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