美人相無處不在,但牠出現在哪,不由牠自己決定。
牠有自己的任務。
恩惠【如影随形】,是牠對各席施以幫助的契約,這個契約也隻對各席家主生效。
而牠的身軀,還有另一個已經執行了千年的任務。
姜行睜開眼,獲得了充足的休息後他的精神已經恢複了不少。
但看到眼前這一幕時,他的精神受到了不小的沖擊
待他撐起身子從床上坐起,映入眼簾的是俞落俊美的臉龐和暴露出的頸部。
那一刹那,姜行的呼吸突然停止,心跳聲也随主人放空的大腦開始放緩。
俞落的體溫為什麼這麼冷?
他想着,手已經伸向了俞落的臉頰。不止臉,就連脖子也冷得可怕。
俞落就這樣安靜地趴在床榻邊上,守着姜行。
“姜叔。”俞落閉着眼,嘴角勾起笑。
姜行沒有縮回手,膽子大了不少,直接撫上俞落的耳廓,“大家主,我醒了。”
即便隻有一瞬也好,他想溫暖這個少年。
那場夢中,是俞落用引夢符幫他脫離了噩夢,是俞落一直守在他身旁。
夢中,他看到了年幼的白琊月頂着異樣的目光作為家主出現。
白琊月六歲繼承席位,俞落十一歲繼承席位。當他第一次出現在會議上時,旁人的議論會不會比姜行在書院聽到的更多?
他習得用暗器的本領,卻未想過自己為何使用暗器。為金錢,為自由……可母親去世了,沒有金錢也沒有自由,高傲的鳥兒在籠子裡被折去雙翼,流血而亡。
父親讓他逃離,可離開了九十九人行,這暗器又該怎麼用?
既然俞落承諾放他離開,那不如就暫時幫幫他吧。比可憐,姜行在俞落面前沒有發言的權力。
“感覺怎麼樣?”俞落輕輕移開姜行的手,坐起身子後手卻沒有松開,一直握着姜行的手腕。
“已經好很多了。”
“昨晚發生了什麼?”
姜行不敢細想,隻将如何發現暗道簡單交代。
“昨夜有人發現了你,并把你救了出來。”
姜行大概能猜到是誰。
記憶與情感交織成姜行内心深處最恐懼的畫面,現實是前來救姜行的鬼刹和暗道。
記憶、現實、情感,三者共同構成夢境,摧殘人的精神,使之喪失足以判斷如何出逃的理智。
現實……姜行還記得,噩夢中自己的身體感受到一陣莫名的疼痛。
他應該是被什麼東西纏住了。
“那條暗道通往樹根。”
“您要的真相,或許就在樹下。”
一陣敲門聲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俞落起身,為門外的人開了一道門縫,“十三席,有什麼事嗎?”
記夢笑吟吟地看着俞落,和昨天一言不發的她簡直是換了個人一樣,“早膳已經備好,我幫兩位拿上來了。”
俞落笑笑,将門縫開大,接過了早膳。
姜行聽見記夢的聲音,目光移向俞落。這個角度記夢應該看不見姜行才是,她是怎麼斷定姜行和俞落兩人在房内的?
“看來你和二十五席的矛盾已經化解了。”俞落的話似刀鋒,句句刺向對方。
“我和美人相能有什麼矛盾解決不了?再大的矛盾怎比得過這千年的情誼。”記夢反應迅速,立刻就接了話。
“你們之前是發生了什麼嗎?”
“牠的肉身到你們那去了,沒有留在我這,我氣不過而已。”
“若是沒有别的事,我就先退下了。”
俞落淡淡地看着記夢離去的背影,關上了門。
“大家主,記夢她……到底是什麼?”昨日的夢裡,他見到的那位神聖的生靈和記夢很像。
“你見到了什麼?”
俞落從姜行的話裡聽出了他的疑惑,但他對記夢的了解也不多,沒辦法給出回答。
而且……他們該走了。
“算了,之後再告訴我。姜叔,備紙筆,要去給尉遲先生作畫了。”
俞落說着,把早膳擺在了桌上。姜行起身走到桌邊,眉峰微擡,并沒有明白俞落的決定。
“不是說不急嗎?”
而且現在姜行已經知道真相隐藏在何處,眼前就是追查真相的好機會,為何突然收手?
“我本以為二十四席會相對安全,沒想到他和十三席的關系……這麼危險。”
“你若是執意要留,你就要面對二十四席和兩位仙人,還可能直接和二十一席對上。”
“想活着,我們現在隻能走。”
也就是說,他們這一路就連俞落都不清楚會發生什麼。
俞落本來想的是,在記夢的結界中他們不受淩芒的監視,行動相對自由。但他沒想到的是,這座書院下藏着這麼大的秘密。
“還有一件事……享受最後沒被監視的時間吧。”
隻要離開記夢的結界,美人相的成鏡術就會重新生效。
他找不到比姜行更好的人選,所以他不能讓姜行被殺。
俞落瞟了眼姜行。好吧,看在他長的不錯的份上,俞落還是會多保他一陣子的。
尉遲端坐在大廳中,被書籍環繞,清冷優雅,猶書中仙人,下凡講頌詩文。他眉峰皺起不下,兩眼于文字中匆匆掃過,似是在尋找些什麼。
腳步聲至,尉遲擡起頭,以笑臉迎接兩人,“兩位,特地前來是有什麼事嗎?”
“先前先生提及猖燈節,姜行和我說,他沒參加過,我就想結束後帶他去參加一次,故而加快作畫進程,想今日就為您作畫。”
“需要我把記夢和美人相喊過來嗎?牠們應該在庭院。”
“不必了,作畫要真實。”俞落的話語一出,尉遲心領神會。
“我知道你們有不能說的苦衷,不會為難你們。”
尉遲輕笑一聲,終是沒有再回話,隻是找了個姿勢給姜行作畫。
姜行提筆,點墨上紙。他的畫技不算精湛,要他細緻勾畫人的模樣他還真做不到,但他能勾出人的形,畫出人的特點,叫你一眼便認出這是誰。
姜行作畫手法随性,定好人的造型和位置後就算完成了基本的作畫。
“嗯……畫的是個人。”俞落在一旁飄出一句。
“我隻學了幾個月,能畫出人形就不錯了。”姜行擠出一個微笑回給俞落。
“無礙,盡力就好。”姜行的畫是在他這學的,會畫成什麼樣尉遲心裡也有底數。
“尉遲先生,你可有結親的打算?”趁着閑暇,俞落和尉遲聊起了天。
“沒有,我不近女色,大家主應當是知道的。”說這話時,尉遲瞥了眼姜行。
姜行咽下口水,默默把之前看到的事情全都咽在肚子裡。
尉遲清的不近女色是九十九人行裡出了名的,清心寡欲,不少人覺得他是要出家當和尚。
但他可沒說他不近男色。
“那繼承人怎麼辦?”姜行發問道。
“除了三席外席位的繼承人與血緣無關,初代大家主就是把席位傳給了自己手下的得意門生。”
“尉遲先生應當知道的,四柱家和十大怪與其他家主不同,有專門的儀式。”
俞落這是在提醒姜行——他沒有完成儀式,所以不是家主,現在的二十三席仍是姜茂源。
“姜叔,你猜猜初代大家主為什麼不結親?”俞落趁姜行筆尖離畫,湊到他的耳畔低語。
“為何?”
“因為……他好男色。”
這一句話,引得屋裡的其他兩人渾身一顫。
“九十九人行沾染了仙家老爺的快活勁,背德的事做了不少,就連斷袖之癖也成了常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