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僅十四歲的萬俟照被送上前往朔朝的馬車,臨行前,她向皇太後争取到了一份承諾,給予萬俟岚親王的位置。
馬車行駛至城外,一匹白駒突然自後追上,直接繞到馬車前攔下馬車。
白駒上不是别人,正是獲封親王的萬俟岚。
“本王請求與公主一叙!”
這辦事的人犯了難,和親一事不能耽擱,可岚親王要攔,他也阻止不了。
萬俟照歎了口氣,掀起裙擺拿出那把禦賜的短刀,主動躍下馬車來到萬俟岚的面前。
萬俟岚先前去往邊關禦敵,如今匆匆而返,兩人已是近一年沒有見過面。
兄妹相聚,氣氛卻降到零點,讓周圍的人都不免倒吸一口涼氣。
萬俟照率先開口,打破了沉默,“哥。”
萬俟岚見對方拿着短刀,也自腰間拔出短刀,“我封王是不是因為你?”
萬俟照不置可否,隻是平靜地說道:“你年少有為,戰功赫赫,在百姓中頗有名望,不久前又處理了越國餘黨,以你的功績,封親王綽綽有餘。”
“不可能!”萬俟岚用刀刃對準萬俟照,“阿照,你說實話,我封王跟你去和親是不是有關系,要不然那個女人怎麼可能會給予我地位和權力?!”
萬俟照也拔刀回應,“我去和親是他們早就安排好的事,就算沒有你,我也得去。”
兩個祖宗拔刀相向,這下人們是想攔但又不敢攔,隻能在一旁勸架,“親王、公主,你們倆位把刀放下吧!”
萬俟岚一個劍眼飛過,“你們都給本王退下!”
萬俟照轉頭看向他們,賠了個笑臉,“抱歉,這是我們的家事。”
但有了剛剛下人的插手,萬俟岚也冷靜不少,“你要去和親,把我一個人丢在這裡嗎?”
他們兄妹相依為命,雖是理念不同,但畢竟是互相唯一的家人,一路扶持而來。
萬俟照低下頭,眸光黯淡,但去意已決,“反正都是待在宮裡,不如換個籠子,找點新鮮感……哥,你如今已是親王,千萬要小心。”
不是祝福,而是告誡。萬俟照非常清楚自己的兄長,心懷大志卻被私情束縛,臨行前助他一步,往後的路更加兇險。
“我們理念不同,注定會有分别的那一天,哥,保重。”
萬俟照說完,放下短刀。
萬俟岚握刀的手微微顫抖,最終也收刃入鞘,“有什麼需要,寫信回來給我。”
言畢,他騎着白駒行至路邊,給馬車讓了道。
萬俟照垂眸,向萬俟岚躬身行禮,“祝皇兄,路途坦蕩,披荊斬棘戰無不勝。”
馬車重新行駛,萬俟岚望着遠去的馬車,道出一句,“本王祝長公主,歲歲平安無恙。”
而在那以後,她來到朔朝,蕭雲嫌她年紀小,便沒有收入後宮,而是安排她到驿館住下。
之後發生了很多事。
北國皇太後得知萬俟照沒有入宮的消息後,立刻派人來刺殺萬俟照,試圖用她的死來撈些好處。
所幸,一位女子将她救下,并将她送去了蒼州,也是在那時,她與九十九人行結下了緣分。
北國那邊知道刺殺失敗,萬俟照下落不明,計劃敗露,朔朝沒有質問已是最好的結果。
至此,萬俟照.阿依罕從世間消失,而太子身邊多了一位名為冬妍的侍女。
馬車搖晃,冬妍閉目回憶起過往種種,竟是起了畏懼,想逃避這一場見面。
王寅見冬妍神色疲倦,出聲将她從回憶中拉回,“阿依罕?”
王寅知道冬妍的身份,聽她這麼一說也明白,丞相是與北國合作謀反。
北國與朔朝,血親與友人……抉擇之時無法逃避,隻是她還沒有做好準備。
冬妍撐着頭,長歎道:“真的非得走到這一步嗎?”
雨水淅瀝,夾雜着點點白雪。
她仍記得,和親的路途中,越過黃沙漫漫,風寒侵襲。
王寅開口問道:“你真的要去嗎?”
冬妍閉着眼,回答道:“小的清楚那人的性格,他想見,那小的就去見。”
冬妍掀起裙擺,取下綁在腿上的短刀,“煩請般若大人答應小的一件事……保護好娘娘。”
王寅見她掀裙擺,瞬間别開眼,等到對方開口才轉回頭,“别跟我說你不回來了。”
冬妍嗤笑一聲,“小的本就是從鬼門關回來的人,隻是這一趟,小的恐怕當不了冬妍了。”
她盯着短刀,目光堅毅,挺直的脊背未曾失過她作為公主該有的儀态。
“本公主與岚親王有未處理好的家事要私下解決。”
見冬妍如此堅持,王寅也沒了阻止她的理由,轉頭看向馬車外,開始下決心與她分離,“我一直沒來得及問,阿依罕這個名字有什麼寓意嗎?”
冬妍一愣,想了想,這才意識到自己都差點忘了,想了許久,确定後才緩緩開口,“沒記錯的話,應該是……明月。”
微風報信,搖起風鈴陣陣響。
送走兩人後,鏡央暫時留在太子府中收拾,在太陽落山前要回宮。
鏡央望着門前的風鈴,獨自一人坐在房内。
突然,一陣狂風襲來,吹得風鈴翻飛,鈴聲雜亂。
不祥的預感油然而生,鏡央立刻起身上前,卻沒能接住被風吹斷了線的風鈴。
她焦急地去拾碎片。
碎片細小,難以拾起。
碎片鋒利,刺入血肉。
碎片零散,已無望複原。
風鈴墜落,再也無法被挂起。
人影籠罩,鏡央紅腫着眼,卻在看到來者的模樣時,心中的悲傷悉數消散。
“見過太子妃娘娘。”
白曉月站在鏡央面前,眼底是無盡的涼薄與輕蔑。
那個曾奪走她風鈴的人,就現在站在她的面前,看着她失去又一個風鈴。
鏡央用手帕包起碎片,見沒有下人引她,便知道這白曉月是偷溜進來的,“什麼事?”
面對白曉月,鏡央心中比起憤怒,更多的是尴尬。
白曉月打量着鏡央,目光瞥向她腰間的玉佩,“隻是來确認一件事而已……”
鏡央問:“确認完了?”
白曉月回:“嗯。”
鏡央剛準備下逐客令,誰知白曉月竟行了跪拜大禮,跪在鏡央的面前,“請太子妃娘娘允許小妹跟随您一段時間!”
【做的很好,曉月。】
腦海中的聲音刺激着她的每一根神經,那人的誇獎宛若毒藥,瞬間讓她失去理智。
【保護好她,這是……命令。】
她聽到了,她聽到了那人給予她的命令,聽到了鐘離鏡央嘈雜的心聲。
【曉月,你能完成任務的,對吧?】
“隻要是您的需要,我可以做任何事!”
她面對着鏡央,眼裡看的卻是另一人的臉龐。
她沉浸在興奮之中,全然不顧被她吓到的鏡央。
“我能做任何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