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蠍尾自衣擺下探出,對準了齊勳的頭部,“本仙愛去哪就去哪,還輪不到你趕本仙。”
可這齊勳非但不怕,眼裡甚至閃過了一絲喜悅,他放下筆,主動伸手撫上蠍尾。
左宸身子一僵,這才想起來對方知道這蠍尾敏/感,趕忙将蠍尾縮回。
左宸深吸一口氣,回憶起先前齊勳說過,他們十八席家有一本左宸和初代十八席風流事的記錄,有些好奇。
這本記錄牠是沒看過的,牠也是最近才知道有這麼一本記錄。
“不願意和本仙談,那就借本書給本仙看看,你說過,你們家有一本記錄了本仙和遷宸往事的記錄。”
齊勳的目光順着蠍尾而下,随即起身走到書架旁,一擡手就找出了那本記錄。
左宸接過書,開始翻閱。
牠記得,齊遷宸雖識不得幾個字,但畫圖不錯,不過這畫的模樣也實在抽象,若不是齊勳說明了内容,牠還真看不出來這畫的有床事,倒像是牠要吃了某人。
左宸低頭看着,卻記不起太多與那人的回憶,“虧你能看出來。”
倒不是說忘了,隻是記憶太多,要第一時間想起來有些困難。
齊勳注視着左宸,看着牠專注于畫中,問:“您還記得他嗎?”
左宸笑了笑,“當然,本仙記得所有事……”可牠轉念一想,在無邊的記憶中,記憶雖在,對那人的情誼卻已淡去,又不免一陣無奈,“不如忘了。”
左宸合上書,放回原位,“你也是厲害,竟能看出那是床事。”
齊勳垂眼,回道:“我給别人看的時候,他們也說不像,我也隻是隐約感覺而已,直到見了您。”
這齊勳的話讓左宸一時摸不着頭腦,一般人見了牠那副模樣都是尖叫着跑開,就連齊遷宸起初也被吓了一跳,可這齊勳非但不怕,甚至對牠的那副模樣抱有好感……
左宸想到這,現出原形,用蠍尾蹭了蹭齊勳。
果不其然,齊勳的目光瞬間被蠍尾勾了去。
“你喜歡這蠍尾?”
齊勳點點頭,“我喜歡除了人類外的所有東西。”
你自己不就是人類嗎?
齊勳收回目光,欲言又止,半晌後上前一步,說:“上仙,能脫掉上衣嗎?”
左宸眉頭緊蹙,下意識收攏領口,“你又想看翅膀?”
齊勳點點頭,眼裡滿是渴望。
左宸有些猶豫,但實在是不忍心拒絕對方,便主動脫下外衣,“别太用力,本仙的翅膀很脆。”
齊勳看着那晶瑩剔透的翅膀,用手輕輕地撫摸,的确是脆,仿佛能輕易被折斷。
可這樣的話,一個新的問題在他心裡誕生——左宸怎麼飛起來的?
想到這,齊勳伸出手,竟是直接掐住了左宸的腰,再往上一提,很輕松地就将他提了起來。
“好輕……”
左宸神色驚慌,一腳踹在對方腿上,撲騰起翅膀成功掙脫,“你又在做什麼?”
齊勳一臉無辜地眨眨眼,仿佛沒有做錯任何事,“上仙的翅膀很脆弱,但能支撐您飛行,所以我好奇您的重量。”
對方的解釋讓左宸欲哭無淚,隻能接連歎氣。
左宸别開眼,覺得尴尬,趕忙找了個借口,“你有事要忙,那本仙就自己找些書看,不打擾你了。”
說是這麼說,可這樣一個美麗的蠍尾就擺在齊勳面前,叫他哪還有心思看文書。
齊勳剛看幾個字就忍不住擡頭,不僅是那蠍尾,還有隐藏在衣服下微微顫抖的翅膀……
齊勳搖搖頭,最終歎了口氣。
這聲氣引起了左宸的注意,牠回過頭,正巧看到齊勳低頭面對文書發愁,再一看,還有一大沓文書等着他批閱。
左宸上前,站到齊勳身旁,“要不下次本仙把是昭帶上,那孩子識字,應該能幫上忙。”
左宸一過來,齊勳徹底沒了看文書的興趣,目光粘在蠍尾上,“她上過私塾?”
左宸搖搖頭,“沒有,但她的确識字。”
齊勳放下筆,問道:“是昭那麼聰明,您不打算送她去私塾嗎?”
左宸沒有考慮過這個問題,直接表示否決,“上私塾有什麼用?”
“說着讀書是出路,讀書可以當官賺銀子,可你若要清廉,總會有官員排擠你,你若想與他們同流合污,你還得看自己有沒有資本……”
“你若說是去學知識,可本仙這千百年來,見的多數人,學知識就隻是讀文字,知識記在腦子裡就算會,還拿出來在旁人面前炫耀。”
百年前,牠見過虛心求學之人向牠讨教草藥之道,見過那些人學以緻用研制出新的藥方……可行走人世的這千年來,牠才發現,那些人隻是鳳毛麟角。
那些人甚至可能沒上過私塾,識不得幾個字,但他們所做的一切都被後人書寫,制成書本供後人學習。
左宸搖搖頭,“是昭聰明,不需要找人教她識字,也不需要找人教她文章,與其把她困在私塾,本仙更樂意她自己去觀察人世。”
話是這麼說,可牠畢竟隻是臨時照顧是昭,沒有權利去決定她的選擇,若是是昭跟牠說要去私塾,那牠還是會讓是昭去的。
齊勳沒上過私塾,隻跟着二十四席學過些知識,學識字寫字,學禮節,然後在家中習武。
他沒有什麼實戰經驗,頂多也就是跟着父親看過他指揮,如今父親入獄不歸,他從未覺得自己能擔起齊家軍将軍這個職責。
“那上仙您觀察過戰争嗎?”
齊勳随軍多年,說沒殺過人是不可能的,但他從未上過戰場,也沒見過戰争。
要提起戰争,左宸能想到的隻有鬼仙與人的那一戰,但對于人類而言那或許都算不上戰争,應該叫虐殺。
但牠是見過的,見過戰争後的蒼州。
“戰争啊……那時,蒼州的田地裡全是血液和發臭的屍體,街邊的黃草都被人拔了充饑,今天見到的人,第二天就成了一堆屍塊,被人煮了吃都是小事,好歹讓人飽餐了一頓,可還有的,是被人虐殺,生前受盡折磨,死後也得不到安葬。”
最後,左宸感慨一句,“要是沒有戰争該多好?”
齊勳低下頭,聽了如此血腥的往事,他面不改色,說:“可很多時候,我們無法阻止戰争的到來,我們能做的,隻有盡全力讓戰争趕緊結束。”
齊勳提起筆,似是有了批閱文書的心情,不再被左宸的蠍尾吸引目光。
左宸見他打起精神,便準備離去,“今天就到這裡吧,下次本仙把是昭帶來,總不能一直讓她跟本仙待在洞府裡。”
左宸返回洞府,可等牠回到洞府尋是昭和陳旭時,卻發現兩人已經離開了洞府。
牠蹙起眉,右眼泛起光,掃過洞府,發現洞府内已經沒有了兩人殘留的溫度,應當是離開了很長一段時間。
“陳旭……但願牠不是把是昭帶到什麼奇怪的地方去了。”
當然,但願的事基本不可能如願。
翠水樓内,戲子高歌,看客們砸銀子上台的聲音接連不斷。
是昭沒有看戲的心思,一雙眼直溜溜地瞪着陳旭。她完全想象不到,這家夥竟然有看戲的興趣。
陳旭内裡衣着奇特,雖是披了外袍擋住雪白的後背,身姿狂傲不羁,硬是把一件端莊的純黑外袍穿出了半露酥肩的嬌俏,略有美人影。與台上戲子相比,他還更吸引人的目光。
牠是看客,卻讓周遭都成了闝客,心生快哉。可牠的眼中卻映有另一美人。
是昭沿着牠的目光望去,瞧見了舞台中央的那位主角。這一看不要緊,可她卻瞧見了一個魂魄,那魂魄牢牢貼在戲子的身上,與他一同行動。
是昭拉住陳旭的衣袖,眼裡透出陣陣殺意,“那個人是誰?”
陳旭的目光放在那魂魄上,對是昭的提問隻是淡淡應了句,“九十九人行的二十七席,白斯君,翠水樓樓主。”
是昭呲起牙,活像一隻炸毛的貓,惡狠狠地瞪着牠,“他背後是什麼情況,擅自鎖魂魄是大罪!”
陳旭低下頭,眼含譏諷,“你一個人類知道的不少,可惜,我不懂那邊的規矩。帶你出來玩就乖乖看戲,别問多的,學學别的人類,學他們看不見的樣子,然後閉嘴。”
陳旭突然伸出手,捏起是昭臉的同時,用尖銳的指甲頂着對方細嫩的皮膚,“别忘了,我是可以殺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