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他是齊賀的兒子,所以他要繼承齊家軍……齊勳本想這麼回答對方,可仔細一想,先前也有過任能人為将再改姓齊的例子,血緣并不是繼承齊家軍的必要。
沉默良久,齊勳呼出長氣,“我不适合繼承十八席,我被推上來,隻是因為要有人做将軍。”
九十九人行的十八席可以是個虛位,但齊家軍的将軍不能。
左宸垂眸沉思,伸出手,用力揉了把他的頭發,“你個不懂人情世故的家夥,想這麼多也隻會讓你自己頭疼,哪有什麼适不适合,隻有你想不想做,你要是想做,再不适合的職務你都能做。”
左宸撫摸着齊勳的頭,眼裡卻閃過齊遷宸的模樣,直到齊勳甩開牠的手,牠才回過神,細細打量起這位“後人”。
齊遷宸沒有子嗣,就算有,這千年傳代,後代身上也早已沒有他的影子。
可左宸從齊勳身上看到了和那人一樣的迷茫,迷茫地睜眼,因迷茫而向牠祈願。
“齊勳,你想要什麼?”
左宸的身軀變大,顯露出身為鬼仙的原形,複眼中映出無數個齊勳,長舌吐出,甲片閃爍。
左宸還記得,那日的齊遷宸被牠吓到,道出了自己的所有願望,将勝利的渴望喊出,歎出被家國背棄的悲憤。
可這是齊勳,不是齊遷宸。
“我想要您的翅膀和眼睛。”
“什……什麼?”
“翅膀和眼睛。”似是以為左宸沒聽清,齊勳重複了一遍他心中渴求的事物。
左宸一驚,連連後退幾步,“你是人類嗎?”
“您覺得呢?”
左宸重新化作人形,幹脆背過身去,徹底放棄引導齊勳。
“真是個怪人……對了,那個叫姜行的在哪,本仙有事尋他。”
而此時,一封信從京城寄到齊州,再由商隊送到了北國邊界,送到了牢籠外。
萬俟照被安置在帳篷中,而和她一起的,是一群被限制住活動的越國人。
在士兵的看管下,她沒辦法離開帳篷,和這些人沒什麼區别。但萬俟岚對待戰俘并非像傳聞中那樣殺身取血,給的食物不多,但足以讓他們活着,也不動用私刑,頂多讓人來罵他們幾句,侮辱他們,但從未傷過他們皮肉。
她不明白萬俟岚的意圖,這幾日與這些人相處,倒是聽出來他們有多恨萬俟岚。
“長公主殿下,這是親王殿下送來的信。”
萬俟照從士兵手中接過信,打開一看,是一冊名單。
她坐在案前,擡頭掃了眼和她一同被關在這的越國流民,再低頭看向名單。
萬俟照挑起眉,開口問送信來的人,“這是什麼?”
“殿下說,是出入京城的名單,叫人送到您手上。”
萬俟照用手指着名字,明白了些什麼,将那個名字念出來,“瑪爾吾蘭.紮依克。”
聽到同族的名字,那些越國人的目光都集中過來,彙聚成的目光中混雜着疑惑和擔憂。
“瑪爾吾蘭.紮依克,有人認識的嗎?”
沉默片刻後,一位長須蓬亂的老者舉起手,“那是我的女兒,她怎麼了?”
萬俟照搖搖頭,“她現在在朔朝京城生活。”
聽到這,老者的雙眼亮起,一瘸一拐地湊上前,“她還活着?”
“對,活着,而且活得很好。”
一雙又一雙眼亮起,點亮了漆黑的夜空。他們開始靠近牢籠邊,睜大眼,期待能聽到自己心中思念的名字。
“伊奇.阿洛爾。”
“我爹,是我爹!”聽到父親名字的年輕女子炫耀般朝着四周揮灑淚水,最終跪坐于地,掩淚哭泣。
“有沒有我妻子?她叫布依紮,布依紮.迪利!”
“還有我女兒!”
人們擁擠到牢籠邊上,言語嘈雜,卻在萬俟照念出名字時不約而同地保持安靜。
歡呼聲一陣又一陣,一個名字,一滴淚,一分安心。
聽到名字,仿佛就已經是見到了思念之人,遠隔千裡相擁。
念到後面,萬俟照幹脆将名單遞進去,讓他們自己攤開在地上來看。
這些平日裡毫無秩序的犯人,此刻卻像是群孩子,誰也不擠,尋到位置就開始找。
萬俟照露出笑,卻也越發不明白萬俟岚的意圖。
“兄長啊……你到底想要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