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至于!”
不知道是不是難受得厲害,枕槐安吃了藥過一陣感覺好點了,睡下也不過兩三個小時就起來,說睡不着。沈語秋因為昨晚睡得早,這會兒也早就醒了。沈聞楓聽他倆一個咳個不停,一個費半天勁隻能出點氣音兒,精神頭倒是都還可以,伸手過去按上倆腦門,果然都不燒了。指着手機提醒他們可以換一種交流方式,自己下樓買止咳藥去了。
枕槐安:你這詛咒怎麼還帶連坐的啊?
沈語秋:我怎麼知道?
枕槐安:之前你說會倒黴我還不信來着,現在信了,但是為什麼要帶上我。
沈語秋:光咳嗽不錯了,我昨天,早上補作業抄串行,平地左腳絆右腳,上課抽人背課文是我,下課喊人拿東西還是我,中午吃飯筷子碎了,放學出門别人撞一塊了,亂七八糟倒黴了一天。
枕槐安:筷子為什麼能碎啊?
沈語秋:一次性的那種,拆出來的時候有一根已經碎成一條一條的了。
沈聞楓回來,就看見倆人還坐在地上,一人拿着個手機,時不時擡頭做個什麼表情啊動作啊,屋子裡除了咳嗽聲就是指尖敲在屏幕上的聲音。
跟啞劇似的,有點好笑。
“先别聊了,來吃點東西,一會兒把藥吃了。”
一聽到吃藥兩個字,沈語秋瞬間如臨大敵,可憐巴巴地盯着沈聞楓搖頭。
沈聞楓:“我說小樹哥,不是讓你吃。”
沈語秋松了口氣,轉過身,枕槐安正微微側仰頭,上半身也跟着稍向後傾,半眯着眼看他,嘴角勾起。
不用他說話,也不用他打字,沈聞楓和沈語秋都知道他這個表情是什麼意思。
這麼大了還怕吃藥啊。
沈聞楓忍不住笑出了聲,看着自家弟弟想說又說不出來的着急樣,替他解釋:“小秋之前有過幾次,不吃藥本來沒什麼事兒,一吃藥直接吐了,反正感冒咳嗽放着自己也能好,所以才不願意吃藥。”
枕槐安擡頭微微張嘴挑眉,随後點了兩下頭,也不知道是信了還是沒信。
沈語秋撇撇嘴,拿過桌上的小米粥就是一大口,然後整個人都縮了起來。
不燙,疼得。
忘了現在的嗓子咽口唾沫都像吞刀片了。
那邊枕槐安指着他,剛笑了沒兩聲就開始咳嗽,一陣接一陣,咳到有點反胃,站起來拍着胸口順氣兒,緩了好一陣才停。
傷敵二百自損一千。
枕槐安咳嗽還沒見好,沈語秋啞了兩天也開始咳。咳嗽倒是沒多難受,難受的是舌頭。
倆人都快咳成交響樂了,就商量着先歇一個禮拜。放假是件快樂的事,但隻能吃白粥青菜的放假是痛苦的,枕槐安甚至隻能吃白粥,因為青菜豆腐蘿蔔銀耳甚至炖雪梨他全都不吃。但其實枕槐安還好,白天沈聞楓要上學,管不住他,沈語秋可是全天二十四小時處于監控狀态下,辣的涼的油的一概不讓碰。不過自家店長還是很講義氣的,白天出去買來零食藏起來,等沈聞楓睡了,半夜和沈語秋一起做賊。可惜隻當了一天法外狂徒,第二天晚上剛拆了包薯片就被沈聞楓發現,被收了零食,老老實實低着頭跪坐在地上挨了一通訓,再塞回各自被窩。
沈語秋用筷子攪着碗裡的白米粥,看着桌上綠油油的菜,感覺自己人都快綠了:“哥……咳咳咳。”
人家是出師未捷身先死,他這是還沒出師就先死了。
沈語秋緩過來氣,硬着頭皮繼續說:“咳嗽而已,也……咳咳咳,也不至于天天……咳,天天白粥青菜銀耳雪梨吧……咳咳咳……”
沈聞楓看也沒看他,仰頭喝光碗裡最後一口粥,拾起自己的碗筷放進水池,轉身從袋子裡拿出回來路上買的蘋果,洗幹淨切塊:“那讓你冰可樂就辣條,再硬生生咳個倆月?”
“反正早……咳咳,早晚能好。”沈語秋不滿地反駁。
沈聞楓偷偷笑着歎氣:“等你能完整且順暢地一口氣說出來五十個字來,就不管你吃喝了,行不行?”
沈語秋沒話可說,癟着嘴咽下嘴裡的菜葉子,拾好碗筷端過沈聞楓切好的水果,挑三揀四的:“明天換點……咳,别的呗,我不喜歡吃蘋……果,咳咳咳。”
“想吃什麼?”
“嗯……”沈語秋想了幾秒,回答“桃子。”
“别的呢?”
“那還是……咳咳,梨吧。”
“行,桃子過兩天再給你買。”
“好,要脆的。”
“嗯。”沈聞楓收拾好廚房,看向衛生間,枕槐安進去有一陣了,門也沒關,從這個角度隻能看到他站在水池旁的小半個身子,不知道在幹嘛,“小樹哥?怎麼了嗎?”
過了一小會兒,枕槐安才舉着手探出來半個身子:“我耳釘掉了,戴不進去。”
“過來我給你戴吧”沈聞楓朝他招招手,接過他手裡與平時不同,小小的、十分不起眼的、上面隻有一顆銀白色小鑽的耳釘,“我沒戴過,要注意什麼嗎?”
枕槐安在他身前坐下,怕他看不清還拿手機開了手電筒照着:“小心别把耳釘掉了就行,不好找。慢點往裡戳,疼了我喊你。”
“嗯。”順利戴好一邊,塞上耳堵,沈聞楓朝枕槐安伸手,“另一個。”
枕槐安卻直接起身,去拿了塊蘋果吃:“沒有,就打了一邊。”
“嗯?”沈語秋給他一個疑惑的眼神。打都打了,怎麼還光打一邊的,這想買一對耳飾豈不是還要買耳釘耳夾兩種各一對。
“……慫,不敢自己去打。”枕槐安嘴裡含着蘋果,咽下去之後又補了半句,“而且養起來太麻煩。”
“為什麼不兩邊一起打?”沈聞楓問。
“嗯?”枕槐安微微偏頭,摸着耳垂上的小小飾品,“啊,高中的時候和文……和朋友一起去打的,我慫嘛,就商量着先各打一邊試試。”
“文?”沈語秋眼裡裝滿笑意,半猜着重複他不小心漏出來那半個音,咳嗽都咳不掉寫了滿臉的八卦倆字。
“對對對,就是他。”枕槐安拉長了聲音,敷衍地應着,說完還向那滿牆的照片歪了下頭。
他有意把沈語秋的注意力從名字上引開,指着剛戴上的耳釘,說:“這個也是一人一個。”
果然,沈語秋聽他這麼一說,開始盯着他耳垂上那一個小點看。一人一個的耳釘,這不就是定情信物?
枕槐安卻沒再關注他的反應,在原地低垂着眉眼,沉默了好一陣,又像是下定了什麼決心似的深吸一口氣,說:“打完之後每天消毒什麼的也都是他幫我的,後來他……”
聲音戛然而止,枕槐安抿着唇,手指抓上衣角,頭越來低,垂下的劉海遮住眼睛,張了幾次嘴也沒發出聲音。突然嗓子一癢,咳了一陣,幫自己順氣的手抓上衣領,才輕輕呼出一口氣,閉着眼睛接上了話:“後來……沒人陪我去了,另一邊就一直沒打。”
再等等吧。下次吧。
又是這樣,簡直不知道自己在逃避什麼。
明明現實就擺在哪裡,明明不說也不會改變任何事情。
可就是,不想從自己口中說出來。
“耳夾也挺方便的,”沈聞楓看他不想再說,十分善解人意地将話題稍微帶偏一點,“還不用擔心耳洞長死。”
“嗯,而且這種小耳釘還可能會丢。”枕槐安說。他平時很少把這個耳釘拿出來戴,就是怕丢。那天也不知道是怎麼了,因為多少有點頭昏還是因為那個夢,鬼使神差地翻出來戴上了。反正小小一個也方便,這幾天又不怎麼出門,就一直帶着了。
雖說晚上有沈聞楓管着吃些清淡的,可耐不住枕槐安白天胡吃海塞,一個禮拜下來,咳嗽是見好,但也沒完全好。換個說法就是,暫時還不能明目張膽地吃零食。
嘴裡淡得難受,枕槐安看了看表,起身要回卧室,欲蓋彌彰地說了句:“我要去幹活了。”才關上門。
工作确實是有,但目前還不着急。着急的是他的舌頭想和衣櫃裡的零食打一架。
沈聞楓坐在飄窗旁寫作業,沈語秋在他旁邊,随便抽了張沒用的卷子畫畫玩。兩人中間擺着一盞台燈,沈聞楓側頭看過去,沈語秋正咬着筆尾,歪頭思考着什麼。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前方,過長的劉海别到耳後,隻垂下幾樓發絲,和瞳孔一起,被台燈照得亮晶晶的。
看着被他咬在嘴裡的筆,看着他貼在筆上的嘴唇,沈聞楓突然想試一試。
“小秋。”
“嗯?”沈語秋下意識轉過頭去,眼神還有點發愣,随着猛然湊近的臉和唇上從未體會過的觸感,逐漸化為震驚。
沈聞楓重新坐直了身子,臉上挂着與往常無二的淺笑,靜靜地看着沈語秋從耳尖紅到脖梗,從怔楞到慌亂,一邊止不住地咳嗽一邊雙手亂摸找手機。
會生氣嗎?會反感嗎?哪怕會,小秋也不會說出來的吧。那……會喜歡嗎?自己還可以再得寸進尺一點嗎?
沈語秋終于摸到手機,沈聞楓也拿起自己的,點開界面等待新消息。
沈語秋:咳嗽傳給你怎麼辦!
沈語秋:而且店長還在呢!
兩條信息一前一後彈出來,中間也就隔了幾秒。
沒有看到自己想象中的任何一種回應,但沈聞楓心情很不錯。揉了揉沈語秋的頭發當做安撫,把手機扣在飄窗台上,算着時間也差不多了,起身去逮枕槐安。
比起被别人發現和親兄弟接吻,小秋更擔心自己可能會被傳上咳嗽。簡直是超出預期的好結果不是嗎?
枕槐安打開電腦,聽着外面的動靜,裝模作樣地做了會兒海報,剛支起一條腿想去拿零食,又被敲門聲吓回去了。用堪比上學偷玩手機時碰到老師進教室的速度調整好姿勢,才裝出一副認真工作的樣子開口:“怎麼了?”
沈聞楓推門探進來半個身子,見他方圓一米都幹幹淨淨,看來自己這是進來早了:“小樹哥,隻要你這三天管住嘴,下周一差不多該上班了。”
“啊,是哈,哈哈。”枕槐安現在已經不想考慮什麼上不上班了,滿腦子都是怎麼保住自己的零食。
“别吃太油的。”沈聞楓沒頭沒尾地留下一句話,關門出去了。枕槐安剛反應過來還沒來得及高興,門又被推開一個縫,伸進來一隻拿着手機的手,晃了晃,又縮回去。
枕槐安打開手機,沒幾秒就收到了消息。
沈聞楓:自己偷吃,别帶着我弟弟。
回了個“了解”的表情包,枕槐安餓虎撲食一般拿出衣櫃裡的零食,再恢複做賊似的動作。悄悄拆開,一點點含着吃,為了盡量不發出聲音。
雖然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總之感謝讓沈聞楓心情好的人或事,感謝自己可以不用再被迫與垃圾食品分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