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在不在!隻有我和福福,我就知道我的好同桌一定不會不管我的!”
“你現在的好同桌是安靜,”沈語秋糾正道,“回頭記得幫我寫寒假作業。”
“好嘞!”
周六上午十點剛過,沈語秋拎着個大紙袋,和沈聞楓一前一後站在江殊彥家門口,敲響了房門。十秒鐘過後,屋裡一丁點動靜沒有。
沈語秋再次曲起手指,又在門上叩了三下,等了半晌,隐約能聽到屋内響起了一陣“哒哒”聲,大概是小狗爪子敲在地闆上的聲音。
且不說根據照片上福福的大小,哪怕它會開門也夠不到門把手,那令人心情愉悅的聲音隐約響了幾下便聽不到了,估計隻是小狗在屋裡溜達的時候恰巧路過了門口。
姑且先敲了第三次門,沈語秋掏出手機剛想要給江殊彥打電話問問怎麼回事,門後又有了動靜,随即房門被打開了。看到門後的一瞬間,沈語秋知道,自己小瞧福福了。
門後是一隻毛茸茸的綠色恐龍,打着哈切揉着眼,懷裡還抱着一隻小恐龍,也是綠色的。恐龍腳邊的小白狗正朝門外陌生的客人搖着尾巴原地蹦跶,像是在邀功,歡騰勁兒跟恐龍清醒時倒是挺像。
“我先去洗把臉,福福舔了我一臉口水……哈啊……你們怎麼來這麼早啊?”江殊彥穿着小恐龍睡衣,站在門口把懷裡的恐龍玩偶往卧室床上一扔,打着哈切往衛生間走,感覺小狗沒跟上來,一轉頭看見兄弟倆還站在門口沒動,
“站着幹嘛?進來啊,門口有拖鞋,不換也行,反正沒擦地。哎呀!福福!你先讓他進來!”
“好有童心的睡衣。”沈語秋說着,蹲下摸了摸往自己腿上撲的小狗的腦袋,下意識夾起了嗓子,“好聰明的小狗,都學會聽到敲門聲去喊不靠譜的人類起床了。”
“挑撥離間!”江殊彥沖過來抱起福福,小狗還伸着爪子要去夠沈語秋,腦袋被輕拍了一下,抱着它的人難得簡短地抱怨道,“你跟誰一撥的!”
沈語秋抓準時機補了一刀:“福福都嫌棄你。”
江殊彥在衛生間洗漱,沈聞楓和沈語秋在客廳。福福四隻小爪一沾地,立馬“哒哒”地跑過來,圍着兩個陌生的人類左聞聞右嗅嗅。兄弟倆長這麼大,還是第一次去同學家裡,多少有些不自在,好在福福比他那人類哥哥還自來熟,站着就往腿上撲,蹲下就往懷裡鑽。江殊彥換掉他的小恐龍睡衣出來,正看到福福踩在沈語秋腿上,要往沈聞楓腿上蹦,倆人膝蓋中間總共沒隔着二十厘米的距離,還要伸出隻手在旁邊護着。
手工制品——尤其是這種外行人豆腐渣工程的手工制品,比較脆弱。小狗不知道什麼是要輕拿輕放的“易碎品”,福福又太活潑,隻好臨時把它關進圍欄裡。江殊彥把一會兒要用的東西從卧室往客廳移,沈語秋就趴在圍欄邊上逗福福玩。
沈聞楓看他實在喜歡,問:“以後,如果有我們兩個人自己的家了,要不要養一隻?”
“不要。”出乎意料地,沈語秋答得很幹脆,沒有思考,沒有猶豫,語氣裡也沒有可惜。
“為什麼?”沈聞楓問。
“原因太多了。”沈語秋說,“小狗的壽命比人類短太多了。”
人類的壽命有幾十年,而小狗隻有十幾年。小狗的壽命太短了,但又沒有那麼短,足夠産生刻骨的情感,卻又不夠長久的相伴。不想分别,但哪怕是到了暮年,也一樣不想養,因為不想抛下小狗。但這不是最主要的。
“而且我給不了它很好的生活,也沒法對它負責。”
因為喜歡,就随随便便地把它帶回來,能給它好的生活嗎?能給它足夠的陪伴嗎?能保證不出變故嗎?能确定不會讓它因自己的一時疏忽而苦于傷痛嗎?
将一個生命帶到自己身邊,要承擔起的責任太多了,沈語秋不能,也不敢。
“但是,哪怕沒有很好的生活,能遇到你,它應該也是開心的吧。”沈聞楓說,“分開了确實會傷心,但是相伴時的開心也都是真實的,不是嗎?”
沈語秋沒回話。江殊彥抱着一摞東西從卧室出來,他跑過去接了。
“小安哥說,你今天要是還做不完,再給他拿點紙,他覺得還挺好玩的。”沈語秋把拎來的大紙袋放到江殊彥跟前,裡面裝滿了各式各樣的紙折小花。
“這全是他一個人倆晚上折出來的?!”江殊彥本以為“場外援助”就是随口一說,沒想到成了最強外挂,“做得完做得完,這可太做得完了,我那折紙估計還能剩不少,你回頭帶去給槐安哥玩吧。不是,這場外援助也太強力了點吧?他不是剛學的嗎?這批量生産速度,我要是有這速度怕不是早做完了,對比之下感覺我好像那個手指剛長出來的。啊、還帶自主開發新樣式的。”
“準确的說是兩個人。”沈語秋糾正道,“他跟你一樣,折上瘾了。白天一沒事幹就折,還折了一堆什麼蝴蝶啊小鳥啊亂七八糟的,裡面應該有幾個,你一會兒翻翻。他不搭理奚流,奚流也閑,就跟他一塊折了。所以現在要幹嘛?加上你之前折的,這堆花應該夠了吧?”
“夠了夠了!”江殊彥說,“然後就是粘,最後再把罩扣上就行。等到日子再搬過去給我姐,不過這麼大一個搬過去也不省事兒啊,應該不會颠散吧?一會兒粘結實點。”
“粘成什麼樣的?”沈聞楓問。
“随便吧,好看就行,是不是應該剪點草鋪底下?話說蝴蝶和鳥怎麼辦啊?拿鐵絲支起來嗎?”
看着目測起碼半米見方的底闆,沈語秋有種上了賊船的感覺。
船已經上了,而且都開出去二離地了,想反悔也有點晚了。
“我看看你都折了什麼……”沈語秋看着一攤酷似康乃馨的粉色紙花,滿臉一言難盡地确認,“這是給你姐的還是給你媽的?”
“給我姐啊。”江殊彥沒聽出話裡具體對他的紙花的哪部分表達不滿,自然也沒反應過來跟他媽媽有什麼關系,“不好看嗎?沒事沒事紙多的是,有槐安哥那堆,我這些重新折也來得及。上次給你倆的那種好看嗎?要不折那種的?”
“别了,折點什麼枝啊葉啊跟别的一混應該沒什麼問題,唔……你家有鐵絲嗎?”沈語秋問,意料之内地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想了想又問,“那線有吧?越細越好,還有棉花之類的東西,有嗎?”
“有有有,線有,棉花你等我去福福窩裡扣點,前兩天新買的,又被它咬漏了。天天有磨牙零食不吃,就喜歡啃自己睡覺的窩。”江殊彥說着,去拿了針線盒,又就地取材從小狗窩裡搶了一坨棉花,“要線和棉花幹嘛啊?線要什麼色的?棉花夠嗎?不夠我再扣點,反正它還有别的窩。”
“沒有鐵絲不能從下面支起來,那就從上面挂下來,透明的頂直接用膠貼不好看。你那個罩不是拼的嗎,你拿一根線,橫在頂上,兩段卡在拼接的槽裡,再往線上系挂着小鳥的線,然後再用棉花做點雲把橫在頂上的線擋住,能聽懂嗎?算了這個不着急,一會兒再說。”沈語秋看對方表情随着自己越說越迷茫,感覺自己問了句廢話,“你自己研究要怎麼貼吧,我跟我哥給你折葉子去,還要别的什麼東西連教程一塊發給我。太難的别發,發了也做不出來。”
江殊彥和沈語秋搭手把茶幾挪到角落,騰出一大片空地。說是沒擦地,但屋裡也不怎麼髒,三人分兩邊席地而坐,沈聞楓沈語秋這邊一個搓花枝,一個對着手機上的教程折葉子。江殊彥那邊把袋子裡的各種紙花分了類,往底座上擺着看效果,手占上了,嘴更沒閑着,叽裡咕噜嘚吧了一大串亂七八糟的,沈語秋耳機一塞一個字沒聽進去,倒是沈聞楓時不時應他兩聲。
仨人各自忙活了一陣,又聚到一起對着江殊彥擺出來的彩虹花叢嘲笑了好一陣——幸虧上個月送給兄弟倆的隻是個三兩朵的小花叢,沒有那麼多不同顔色的花給他按着色環排序。
吵吵鬧鬧互相嘲笑了大半天,連午飯都沒想起來吃,總算是粘出來個像樣的紙花叢。高低錯落有緻,顔色搭配舒适,蝴蝶小鳥懸在半空輕輕晃動着。棉花除了在頂上做雲彩遮線的,在底部也鋪了些,蓋了蓋平滑的人造底闆的生硬。暖光的燈線藏在花叢中,尾端借着棉花的遮擋伸出來,在底闆側面留了個開關。
多虧了預計外的超強外援,完工時間大幅提前,反正沒什麼事情,江殊彥父母今晚也不回來,二人便留下來,打算吃過飯再走。沈語秋能多和福福玩會兒,廚房殺手的胃也能被拯救一下。
沈語秋把手指放在福福的小鼻子旁,小狗動了動鼻頭,伸出濕乎乎的舌頭卷過人類的指頭,惹得人類輕笑一聲,勾了勾手指。福福小耳朵抖了抖,本來已經收回去的舌頭又冒出來,多舔了兩下。
沈聞楓的手機就放在茶幾上,一聲震動,兩雙黑眼睛一齊看過去,圓溜溜的小狗眼隻是瞥了一眼便沒了興趣,對它來說一塊會發光的闆磚遠不如自己懷裡的小球有吸引力,另一雙圓眼卻被勾去了神魂。
又是來自那位血緣上的母親的消息。
這樣的消息最近貌似時不時就會出現,最開始是想要見面,夾在一串的“别不識好歹給臉不要”之類的威脅謾罵中出現,到後面就成了單純的噓寒問暖,隻不過沈聞楓不會特意告訴他,他也沒必要知道。
無視就好了。
這次是提醒他們這兩天可能有雨,出門記得帶傘。
他們的母親不會管他們淋不淋雨,更不會用這種關心的語氣,得不到回應依然心平氣和地不時發來問候。
隻可能是那個突然說想見他們的可疑人物。
左右不過又是新找的男人,估計現在心裡正打着什麼鬼點子耗着耐心等着他們上鈎呢。
沈語秋沒劃去消息提醒,甚至沒去碰那個手機,就那麼等着它自動息屏,完完全全當自己沒看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