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這個睜開眼是指起床?”奚流自言自語着,大緻掃了一圈,沒什麼明顯是線索的東西,徑直走向櫃子,“起床,身邊的人,一見鐘情。不是失憶就是一夜情……為什麼臉是糊的,怕侵犯肖像權嗎?”
他從櫃子裡抽出一本冊子,裡面裝着照片。大多數是單人,也有數人一起的,每張照片都有一個人的臉是模糊的,不過能看出來,這些模糊的全是同一個人。
奚流把上面的東西全部搬下來放在腳邊,摸了一遍被遮住的櫃子本體,沒摸到什麼機關,趁着自己還記得,又按原順序放回去。櫃子上除了各式各樣的書籍,上方兩層最左側各有三本相冊,第三層左側是一本相冊和一個巴掌大的活頁本。
他拿出最上層的三本相冊,腿一盤原地坐下。
三本相冊都是一頭一尾把每頁的四格裝滿,中間卻空了好一段。翻開其他幾本,果然也是。
奚流歎口氣,他好像跳步驟了。
遊戲經驗告訴他,現在應該去數數有照片的頁數或者照片的張數。
遊戲經驗還告訴他,這步大概率應該是在看過另一個小本之後的。
跳就跳吧。
遊戲難度既然不大,那無非就是照片數量對應這一列的第幾本第幾頁第幾個字。
奚流決定先從最簡單的試起:前側的頁數對應本數,後側的頁數對應标題字數。
最上層第八本第一個字,第十七本第六個字,第二十三本第四個字,第二層……
不、要、先、于、我、忘、記。
這是一次就成功了?
當進展過于順利,人類就要自己制造不順了。
等奚流又數了照片張數,試了對應頁數、目錄、标題、段數、文章字數等多種可能性,都未能湊出其他類似人話的信息。
不要先于我忘記,看來失憶的概率高于一夜情。
但是為什麼是先于我?
翻開活頁本,奚流差點又懷疑自己的角色是個濫情渣男。
幾乎每一頁的開頭都是:“我對一個人一見鐘情了。”
2154年1月1日
我對一個人一見鐘情了。
我就那麼躺在他旁邊看着他,直到他醒過來,沒報警,也沒逃跑,他睜開眼,對着天花闆愣了好一陣,突然哭了。
我們好像認識。他開始還沖着我笑,和我說他沒事,我問他叫什麼,他告訴我了,可是他的語氣像是我在玩什麼幼稚的遊戲逗他開心。我問了他很多東西,他突然闆起臉警告我不要開這種玩笑,可我真的不認識他,也不記得他為什麼在這裡。
他說我的記憶出問題了拉着我要去醫院,可我隻是不認識他啊,失憶有隻忘記一個人的嗎?
我跟他去了,我相信他說的,畢竟早上醒來看到一個普通的陌生人躺在自己身邊,第一反應不應該是一見鐘情,而是報警。
2154年1月2日
我對突然出現在我床邊的人一見鐘情了。
看了下上一頁,糾正一下,是第二次一見鐘情了。
确實是我的字迹,真的是我的記憶出了問題嗎?我記得我昨天去過醫院,可明明是因為胃疼,也不記得有人和我一起。
他拿出就診記錄給我看,我們确認了我和他記憶中的所有出入,最終得出一個結果。
我好像隻會忘記他。
2154年1月3日
一個人憑空出現在我身邊,我的第一反應竟然不是害怕不是報警,而是覺得好喜歡他!這就是一見鐘情嗎!這應該是一見鐘情發生的情況嗎?
好吧,這是第三次一見鐘情了,不過也可能是第四次?畢竟第一次喜歡上他的事情我不記得了,也沒有寫在紙上。
現在是淩晨三點,我們去睡覺了。明明他在我記憶裡完全是陌生人,但是和他睡在一張床上完全不會變扭呢。他一直在動,是睡不着嗎?
話說我竟然就靠着這麼幾頁紙幾張照片就相信他了,而且還相信了三次,第一次的時候甚至還沒有這幾頁紙。
我起床了,雖然我不記得,但這應該是我這三天來第一次沒有在睡醒的一瞬間對人一見鐘情,我還記得他,雖然隻記得睡前那一小段時間,看來我的失憶和睡眠無關。
2154年1月12日
雖然每一篇的開頭都是這句話,但我還是要寫,沒錯,我又一見鐘情了,失憶前我們到底是有多相愛啊。
他告訴我,我們這幾天一直在熬夜,我忘記他的時間不固定,最早的一次在晚上十一點,最晚的一次到了早上八點,但不論早晚,一定會忘記他,而且隻忘記他一個人。
我們分開睡了,他說怕我突然看到一個陌生人躺旁邊吓到我,可是他黑眼圈好嚴重,我說我去睡沙發他又不同意。
我要了很多他的照片印出來,相冊放在書架上了。
2154年1月13日
我對一個人一見鐘情并且告白了,他好冷淡,隻是扔給我一個小本,讓我自己看。
好吧,我要是天天被自己的戀人一見鐘情然後又忘掉大概就不是冷淡了,是岩漿噴發。
他臉色很差,也是因為這個嗎?
2154年1月14日
我前面再寫什麼?什麼一見鐘情?什麼失憶?
他的照片是指那堆馬賽克嗎?那不是遊戲道具嗎?前面寫的是遊戲筆記?什麼時候玩的來着?
2154年1月23日
我對一個路人一見鐘情了!但是他看起來不太高興,是身體不舒服嗎?
我想去和他搭話,他跑開了。
我早上起床的時候為什麼沒有翻一翻日記本!一定是他!他在躲着我嗎?為什麼?他讨厭我了嗎?可是我不想被他讨厭,雖然不記得他是誰,可就是不想,我要去找他。
我做了個牌子挂在大門上,讓自己出門前看一遍日記,這樣就能記得去找他了吧。
2154年1月28日
我找到他了……沒錯,靠着一見鐘情,可是我把他弄哭了。
他讓我别再出現在他面前了,我是不是做過很過分的事,他哭得好難過。
和前面寫的一樣,他還是那副完全沒好好休息的樣子,我有點擔心他。
2154年2月3日
怎麼辦,我根本就不認識他,我隻有在見到他的一瞬間才能知道我要躲着的人是他,可見到他的一瞬間我下意識就拉住他了。
我把牌子撤掉了,不記得要躲着人的話會不會反而好一點呢。
2154年2月17日
我不知道該怎麼說,我不知道該不該高興,我又遇到他了,我又對他一見鐘情了,他跟着我回來,好像比我還熟悉我家,然後拿出日記本讓我自己看。我開始還奇怪他為什麼讓我看我的日記。
我是不是又要傷害到他了?
2154年2月29日
一分鐘原來可以發生這麼多事,一分鐘可以讓我對一個人一見鐘情,還可以讓我看着對方因為我哭得撕心裂肺卻隻能大腦一片空白地傻站着。
我不知道前面日記裡的他是不是這樣,但他現在虛弱得好像随時都會昏倒,這樣的人竟然可以哭得那麼疼。我知道這樣的表述很奇怪,但是我就是覺得很疼,他很疼,我也很疼。
他說,我再這樣他就不要我了。他問我現在是不是在做夢,可明明還沒醒,為什麼就要失去……我不明白,應該是我做錯了什麼吧,可為什麼他在向我道歉。他要離開我嗎?因為我每天都會忘記他。明明不認識他,可一想到他會離開我就好難受。
奚流合上日記本,沒有放回櫃子上,而是裝進了口袋。
他走向房門,答案顯而易見。
“困擾着你的疾病是?”
“每一天,我都會忘記我的愛人。”
不要先于我忘記。
如果每天都是從忘記開始,就永遠不會是後忘記的那個。
明明是希望長久的記住彼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