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箫冰和箫恩來到交易中心,和懷特一起辦了交易手續。
就這樣,他們便有房了,同時負債五百多萬,身上隻剩了五十多萬,用于坐船搬家等事宜。
箫恩看着房産證,一時恍然如夢。
朝陽閃在頭頂,蕭恩沐浴着光,扭頭對懷特說:“懷特先生,我想再去老房子看一眼。”
懷特答應了,駕着懸浮車,帶他們來到了老房子處。
老房子坐落在郊區的别墅區,是懷舊風,白牆紅瓦,給人以甯靜安甯的感覺,植物環繞,風景宜人。
蕭冰不由感歎,原來小老頭就是從這樣優渥的地方搬到逼仄的野雛菊街的麼?而且一搬就是十一年,他是怎麼能習慣的。
箫恩懷念地走過老房子的每一個角落。
懷特似乎很喜歡老房子的布局與裝飾,并未進行太多修改,房子還是過去的樣子。
蕭恩眼中湧出光華,仿佛在透過熟悉的布景,溫習着過去歲月的種種光影。
他停在一間庫房前,伸手一推,門打開了。
陳年的灰塵落入鼻腔,讓人發出嗆人的咳嗽聲。
“這裡,也沒有變。”箫恩輕聲說。
懷特笑了,“我知道這裡藏着你的寶貝,所以一直沒有動,就等你回來處理。”
這些年,箫恩一直沉浸在失去親人的悲傷與救活孫女的執念裡,隔斷了一切與外界的聯系。
懷特不知道如何處理他的木雕,便一直這樣放着。
箫冰跟着箫恩走入庫房,一座座形态各異的木雕擺放在房間裡,它們栩栩如生,置身其中,就像走進屬于木雕的國度,每一個木雕都有着生命,訴說着他們的故事。
有虬結的大樹,有腳步匆忙的旅人,有抱着琴弦彈奏的歌者,有奇形怪狀寫意的生靈,每一個都是那樣的活靈活現。
箫冰詫異地看着這一切,箫恩除了是個工匠,居然還是個木雕師,他的木雕手藝,竟然達到如此境界。
這完全就是個藝術家。
“爺爺,你的木雕真是……這是讓人驚歎。”箫冰感慨道,這要是在地球,完全就是當代米開朗基羅。
“有什麼用呢。”箫恩遺憾地說:“現在已經沒有人要這些了,它們隻能在倉庫裡蒙灰。”
“為什麼?怎麼會這樣。”箫冰完全無法理解,難道星際人的審美跟她已經偏移到這種程度了麼?
蕭恩為常識出奇匮乏的孫女解釋道:“兩百年前,生物芯片大師拉芬奇和機械制造師康宇飛,兩人合力,制造出了令世界震驚的木雕機器人,它誕生後,搜集記錄了所有木雕技藝,不斷改造,最終擁有了全世界最成熟的技巧。”
箫冰環顧一周,身邊的木雕鮮活得仿佛下一秒就會插翅而飛,“就算技藝成熟,可是沒有情感,怎麼又能創造出偉大的作品呢?”
箫恩向往道:“她有了自主意識,給自己起名為蘇薩,一心一意熱愛并探索着木雕藝術的巅峰,她晝夜不息的雕刻着,最終成為了正世界上最偉大的木雕師,沒有人能比的上她。”
“那,木雕師這個職業也不會消失才對。”箫冰問。
懷特搖搖頭,“無論是在質量還是數量上,她都一騎絕塵,沒有人比得上。在這個領域,她是像神明一樣的存在,她一人,哦不,一個機器人,就可以供應所有的木雕市場,人們雕刻出的木雕藝術性也不如她,久而久之,提起木雕師來,人們隻會想起蘇薩。漸漸的,木雕師這個職業便凋零了,隻剩蘇薩,木雕師這個職業在人們心中等同于消失。”
聽了這個故事,箫冰不知道該說什麼好,“所以爺爺的夢想是成為木雕師?”
箫恩停在一個小小的木雕前,上面被布蓋住了,“我的夢想是雕刻出像蘇薩一樣的作品,不,甚至是超越她的作品,我想告訴人們,人類也能達到智能的程度。”
箫冰有些無奈,人類什麼時候要和人類創造出的智能比智慧了。
“你是不是很奇怪,我為什麼要這麼執着。”箫恩突然問。
“是。”箫冰回道。
“我也是失衡者。”箫恩說,“我幸運也不幸,我的失衡能量是親近木頭,天生就能看到木頭深層的紋理和形狀。一股力量一直在牽引着我,牽引我成為木雕師,我抵抗不了這股力量的号召,對我來說,這是天性。但木雕師這個職業,在我出生前已經死亡了,于是為了生存,我隻能陰差陽錯的成為一個工匠。”
箫恩眼裡亮着光,雙目璀璨,仿佛擺脫了沉沉老去的身軀,充滿神性的靈魂将要破體而出。
他伸手,突然将眼前的幕布掀開。
光影灑下,落在昏暗的倉庫内,獨獨照亮幕布下的木雕。
箫冰睜大眼,那是……
那是她的奶奶、父母、以及箫恩和小時候的她,他們跨過陰陽生死之隔,穿過歲月無情的磨損,以木雕的形式,共同存在于一個時空裡。
雕像并不寫實,寥寥幾刀,每個人的特征與氣質卻躍然于上,溫情脈脈的氣息在流淌。
它不大,但卻是這裡最好的雕刻之一。
箫恩将它拿在手中,對懷特說:“懷特先生,我将它拿走了,其它的,你若喜歡便放着,不喜歡,就扔掉吧。”
“怎麼會扔掉呢。”懷特搖頭,“就讓它們留在這裡吧,我做收藏,如果你想要回來拿,随時歡迎。”
懷特此時還不知道,這些木雕将來能給他帶來多大的财富,隻是此時,不願意傷了老友的心罷了。
箫恩拿到了木雕,便走出庫房,打算離開。
這時,門外的草叢中突然傳來一聲貓叫,“喵嗚!”
箫恩立即看向草叢,一隻橘黃色的大貓一路罵罵咧咧地朝他跑來,攀上了他的褲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