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岫頭也沒擡。
陸丞霖往邊上讓了讓。
館内的塑膠地基本上人一少就要用酒精全面消殺一遍。就算都穿着室内訓練鞋,練柔術的在地上扭來扭去,尤其還是一幫大老爺們,不及時清潔消殺味道也是相當難聞。
沈岫像是完全沒注意有人在看着自己,也可能完全不在意。
陸丞霖甚至覺得沈岫完全忘記了他這号人的存在。
這一個周,就算兩人在一個班裡,也還是沒說過一句話,也沒照過面,更别說眼神交流。
陸丞霖輕踢了腳沙袋。
他也沒覺得自己有多重要,當個透明人也完全無所謂。
但就是覺得……明明還牽過手……
陸丞霖看向自己的手心被汗洇濕了的黑色繃帶。
“什麼童工啊?”
方協忙完走了過來。
陸丞霖心虛的讓方協小點聲。
“哪有童工啊?”
陸丞霖虛虛的指了指沈岫。
“年滿十六就可以出來打工了好吧。”
方協被陸丞霖拉到一邊。
“你認識?”
陸丞霖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什麼情況”,方協看看陸丞霖又看了看沈岫,“你倆有情況?”
“沒有情況,就是同學。”
“在這兒看見了有點驚訝。”
陸丞霖記得之前是個阿姨打掃。
“原來的那個阿姨呢?”
“她還在,隻不過周末要看孫子,工作日來。”
陸丞霖點頭,“知道了。”
“你這什麼表情?”
陸丞霖看方協一臉意味深長的樣子。
“我走了”,方協避而不答揮揮手。
陸丞霖又踹了腳沙袋。
馬上人又多起來,先是小學生放學課後班,再是成年人下班,到了晚上九點,還有上一對一私教課的。
人一多起來,沈岫又消失了。
陸丞霖連打帶踹把三十千克的沙袋打的砰砰悶響。
這還是他第一次和女生牽手呢……
陸丞霖打完更郁悶了,從置物架上取了手機看外賣,然後點了份炸雞開始發呆。
沈岫是很缺錢嗎?
不過也難怪。
雖然陸丞霖讨厭雨天,但是那天的情景依舊在他腦中來回回放。
陸知閑查完賬看見陸丞霖癱在沙發上揚了揚眉。
“我等外賣。”
“回家吃呗”,陸知閑看着陸丞霖,“就幾步路的事兒。”
“阿姨都做好了,叫我也過去。”
陸丞霖磨磨蹭蹭起來。
“你外賣直接給方協吃了吧。”
“我媽做啊?”
陸丞霖懷疑其實都是阿姨做的。
到家一看,沒想到是趙玫準備的火鍋,準備好菜和肉還有湯底,直接往裡下就行。
高菌菇松茸高湯咕咚咕咚冒泡,陸知閑一點沒把自己當外人,吃的當仁不讓。
“你們管飯嗎?”
陸丞霖問陸知閑。
“什麼飯?”
陸知閑被松葉蟹的脂膏鮮的張不開嘴。
“就是……”陸丞霖想了個詞兒,“員工餐。”
陸知閑人精,明白了陸丞霖話裡有話拐着彎兒想問什麼,哧哧的笑了起來。
趙玫看了兩人一眼,“打什麼啞謎呢?”
陸知閑才不會在趙玫面前告陸丞霖的狀,“沒事兒,姐。丞霖這是長大了,知道關心人了。”
“員工福利這事兒歸方協管,我還真不知道。”
陸丞霖沒說話,一頓飯下來,三個人默契的沒有提陸行。
吃完飯,陸知閑叫陸丞霖幫忙收拾餐具,兩個人端着盤盤碗碗放進廚房的洗碗機裡。
“真就隻是同學?”
陸知閑撐着中島台。
陸丞霖聳了聳肩,“不然呢?”
“有喜歡的也無所謂啊,喜歡就追,不過你得看人家同不同意,人家要是不喜歡你就識趣點退場。”
“幹嘛和我說這些”,陸丞霖來回把玩着手中的手機,“你想的也太遠了。”
“那你就當我多嘴。”
陸知閑看着陸丞霖。
“聽說陸洵成績很好。”
“你想說什麼?”陸丞霖聽見這個名字就煩。
“就算是親爹心裡也會有杆秤。”
陸丞霖面無表情的哦了一聲。
陸知閑看陸丞霖這幅油鹽不進的樣子,“你回屋吧,不寫作業嗎?一會兒我也走了。”
“我書包忘拿了,在沙發上。”
陸知閑無語的看着陸丞霖,“故意的吧。”
“那你回去拿吧。”
陸丞霖出了樓,漫無目的的在小區内沿着路邊散步。
陸洵。
一想到這個名字和那張臉,他心裡就有種生理性的厭惡。
虛僞又矯飾。
陸丞霖他書包裡總共沒裝幾本書,其實拿不拿都一樣。
到了拳館,書包還在沙發上躺着,走前什麼樣,回來了還是什麼樣。
陸丞霖拎起書包,不知道是出于什麼心理又往室内走了幾步。
沒看見沈岫的身影。
“少爺,找人呢?”
方協的聲音從背後響起。
陸丞霖沒直接回答方協的問題,隻留給他了一個背影,“走了。”
“你的炸雞我吃了,謝謝啊。”
方協看着陸丞霖的背影,“她剛出去吃飯,你要不再等會兒?”
陸丞霖自己也搞不清楚為什麼要來多看一眼。
閑的吧。
他在自己心裡暗罵了一句。
背着書包出了拳館,太陽逐漸落山,雲朵被染成藍紫,街邊的路燈依次亮起,陸丞霖準備去麥當勞買個麥旋風再回家。
他提前在手機小程序上下好單,等待叫号。
“48001号”
“48001号的脆脆薯條好了。”
沈岫去服務台端着餐盤回來,發現自己的書包周圍又多了幾個書包。
她的位置在落地窗邊,這麼看跟被包圍了一樣。不過現在是高峰期,沒有空位拼桌也很正常。
沈岫撕開番茄醬直接擠在餐紙上,用薯條在上面亂塗亂畫。
一個小時的晚飯時間,之後就要在拳館打掃到晚上閉館,閉館之後還要對浴室和儲物櫃全面消殺。
她點開微信錢包裡的數字,感覺又沒那麼累了。
陰影在沈岫身旁落下。
“看見了個身影像你,走過來一看沒想到真的是你。”
沈岫身旁的椅子被一個個抽開,她依然低着頭用薯條沾番茄醬。
“連個招呼也不打啊,老同學?”
顧靖弛看着沈岫。
沈岫放下手裡的薯條,看着周圍的男男女女們不說話。
燕市夠大,六環,兩千多萬人口,她已經盡力避開這些人的生活圈,沒想到還是碰見。
“别用這種眼神看着我們好吧。”
旁邊的女生輕輕蹬了一腳沈岫的椅子,但沒蹬動,因為沈岫坐的很穩。
“像我欠你錢了一樣,搞清楚,到底是誰欠了誰。”
“這年頭欠錢的怎麼都跟大爺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