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栎辭吐字清晰，有意拖長的尾音顯得他聲線勾人。

“心肺功能、肝功能、腎功能……”

他停頓之際又再度坐直，上半身微微前傾，手臂搭至桌面上，看向阮承宇的眼神又暗了幾分。

接着用隻有他們倆能聽清的分貝開口。

“……性功能正常。”

阮承宇微微瞪大雙眼，反應似乎在他意料之中。

他毫不掩飾達成逗弄計謀後的笑容，唇邊明顯的單隻梨渦裡溢滿了狡猾。

27歲的男人什麼風浪沒遇過。

但27歲的哥哥不允許如此不着調的人拐跑他妹妹。

真該回家搜羅一些默片，學習學習當年的演員都是如何用沉默表達憤怒。

否則他不在沉默中爆發，下一秒就要在沉默中滅亡。

周栎辭在他“沉默”之時擡手叫來咖啡店服務生，指着他面前那份抹茶瑞士卷說：“麻煩打包，謝謝。”

還算有禮貌。

阮承宇短暫忘記剛才的黃腔玩笑。

他将蓋在腿上的棒球服拿起，原本被裹在雙腿周圍的暖空氣瞬間消散。

光裸的皮膚因受涼而起了一層薄薄的細小疙瘩。

周栎辭早看出來他冷了，接過他疊好的棒球服時說：“别逞強，我可以回宿舍拿條褲子給你。”

真有你的。

189.4cm的個子就差刻在腦門上了，怎麼還需要靠借人褲子來顯擺腿長？

再者說，怎麼會有男生主動借女生自己的褲子啊！？

這是什麼段位的直男？

觸及到了阮承宇的知識盲區。

他搖搖頭，微笑禮貌婉拒。

服務生适時拎來打包好的甜品袋子：“兩位慢走，歡迎下次光臨。”

阮承宇可不想再有下次。

真想像解決“周不駭”那樣解決這位毛頭小子。

可惜他一想到周栎辭年紀和自己妹妹相仿，就難以下決心對人動手。

當然，存在他打不過人家的顧慮。

周栎辭先他一步推開咖啡店的門，依舊像上次那樣紳士地幫他扶住。

阮承宇再度朝他豎起大拇指連續下壓兩次。

‘謝謝。’

“這是謝謝的意思嗎？”

紳士這次并沒有直接無視他的動作，而是好奇地開口詢問。

阮承宇點點頭。

“那‘你好’的手語呢？”

離開了咖啡店，提問人和作答者就調換了身份。

阮承宇耐心地伸出手，一個動作接一個動作教學。

他右手伸出食指，指向周栎辭，接着大拇指和食指彎曲，其餘手指伸直。

‘你好。’

周栎辭有樣學樣，手裡裝棒球服的袋子挂至臂彎處，将阮承宇的動作重複了一遍。

流暢且準确。

孺子可教也。

阮承宇雙手食指搭成“十”字，向下一頓。

繼而雙手做握拳狀，伸出食指和大拇指，指尖相對，其餘手指彎曲，同時手臂微微向上伸直。

‘真棒。’

這是他以前在志願活動中最常對聾啞孩子們比劃的手語。

可惜周栎辭看不懂。

“什麼意思？”

阮承宇卻隻是笑笑，沒有掏出手機打字解釋。

“那‘再見’呢？”

這個大三學生此時竟如此好學。

阮承宇耐心地擡起一隻手，五指并攏掌心向外，左右揮動。

與日常生活中人們說“拜拜”時的肢體動作一緻。

“這麼簡單？”

周栎辭一邊感歎一邊乖乖學着他揮手。

這樣看，這毛頭小子倒與那隻邊牧犬有幾分相似。

聰明且乖巧。

如果阮承宇能夠開口的話，他一定會告訴周栎辭，手語并不難。

“需要我送你回去嗎？”

結束了短暫的“一對一課程”，周栎辭又像上次那樣抛出禮貌性詢問。

可惜這位長發短裙“美女”今天依舊開來了自己那輛龐大的越野車，痛失考察“渣男”交通經濟狀況的機會。

阮承宇搖頭拒絕。

周栎辭并不糾纏，打算在街角與他分别。

再見的話語未到嘴邊竟改了口。

“周五……”

他沒有直接把話問完。

阮承宇卻裝傻，站定在原地擡眼盯着他。

路燈倒映在那雙桃花眼裡顯得尤為明亮。

秋夜的涼風将他的眼睫吹得輕輕顫動。

“你有空的話……”

語氣裡充滿回旋餘地。

阮承宇掏出手機，一半掌心藏在袖口裡。

[你希望我去嗎？]

他把選擇權交給對方。

實則是想試探。

聰明的養魚專家不可能允許自己在魚塘管理上出現疏漏。

夜晚的低溫讓他忍不住微微聳肩縮着脖子。

鎖骨窩因他的動作而變得尤為明顯。

那顆小痣也躲進陰影裡。

周栎辭低垂的視線從他的盈盈眼底離開。

風将彼此身上的氣息混雜。

他開口時似也帶着那股酒漬甜香。

“我希望你不要穿裙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