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房間被安排在了費利克斯的隔壁。她換衣服的時候才注意旁卧室旁邊竟然有一扇門。
好奇地走過去,将門打開。視野頓時變得開闊起來。
仿佛進入了另一個世界。
——從女傭的卧室進入了國王的寝殿。
平心而論,她的房間已經是最高配置了,所以當她看到自己被安排住在這裡時,心裡居然短暫地慶幸了一下自己和這艘輪船的主人存在着一些見不得光的關系。
能被賦予特殊優待。
可費利克斯的房間簡直豪華地超出她的想象。
男人似乎并不詫異身後的門會被打開。以愛麗絲那個豐富的好奇心,她遲早會打開的。
沙發正對着的牆壁上,由好幾塊碩大的液晶屏拼成,每塊液晶屏上方都被切分成了無數個小格子。
正實時播放着輪船每一處角落的景象。
西裝革履的男性,此時正坐在沙發上,從容不迫地觀看着這些監控。
姜月遲剛上船就先來到自己的房間放行李,還沒來得及去這艘有十幾層樓高的輪船上好好欣賞過。
裡面的設置居然如此齊全。
簡直就是一個移動的大型賭場。
那隻搭放在桌邊的手,夾着一支深褐色的雪茄,黑色的腕表,指針指向了十。
這種極具攻擊性的氣場,讓整個房間的溫度都變得低了。
男人一米九的身高,哪怕坐下,沙發的靠背仍舊遮掩不了太多。
量身裁剪的西裝馬甲與襯衫遮蔽了他寬闊的肩背,但仍舊能在他一舉一動間,看清蟄伏在襯衫之下的肌肉。每一寸,每一塊,都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感。
姜月遲不清楚自己是因為什麼才放緩了呼吸。
直到男人放下雪茄,回頭看她。
她的呼吸和心跳同時被提到最高頻率。
這張臉無論何時看到,都一樣的讓人失語。
隻能用藝術品來形容。博大精深的中文也找不到适合他的形容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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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個小時後,房間内的氣溫已經升高了。
因為費利克斯調高了室溫。
“是你将我的房間安排在你的隔壁?”
他沒有回答她的問題,而是反問她:“為什麼不接我的電話?”
“呃...”
原來是找她算賬來了。
“我最近很忙。”
他冷笑:“忙着幫你的同事們跑腿買咖啡?還是忙着維修那些壞掉的打印機?”
她說:“我是實習生,這些都是我該做的。”
他的後背重新靠回沙發上,整個人呈現一種放松的姿态:“你最近變得更加狡猾了,愛麗絲。”
姜月遲認為自己并不是狡猾,她隻是從他身上學會了一些心機罷了。并且這些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九牛一毛。
“我說的都是真話。”
費利克斯點頭笑笑:“是,混着假話的真話。”
“......”
姜月遲認為現在不是談話的好地點和好時機。
在這裡,他甚至不需要收斂的他的氣場。
姜月遲毫無勝算。
他如果真的想對她做點什麼,她的褲子他可以很輕易地脫下。
于是她轉身想要原路返回。但費利克斯顯然是鐵了心的要留下她。
他的手隻是輕輕一拉,她便被那股難以抗拒地力道帶到他的腿上坐下了。
“怎麼能這麼狡猾呢,愛麗絲。忽冷忽熱和謊言已經變成你的特點了。”他微笑着提醒她。
姜月遲歎氣:“可是我也才二十四歲,我人生中至關重要的四年都給了你。這些本該由你來教我的,費利克斯教授。”
她将所有的問題都推到他的身上。
本來嘛。她的狡猾都隻針對他一個人。
她的本性仍舊是乖順的,隻是面對這樣一個強大的敵人,她不得不學‘壞’一點。
他單手撐着額骨,坐姿懶散,眼神冷靜:“如果我的記憶沒有出現差錯,我似乎教過你,愛麗絲,我不止一次讓你誠實一點。”
她頓了頓:“可能是我不夠聰明。”
他冷笑,伸手去捏她的下巴。讓她擡起頭看自己。
委屈什麼呢,這個狡猾的騙子。
又開始Pick-up Artist他了。
如此近的距離,姜月遲聞到他身上的味道,很淡很淡的某種草本植物的味道。
“我知道你又要罵我蠢貨,對嗎?”
“不擅長說真話,卻擅長虛僞的說出這些假話來騙人?”他笑着撫摸她的嘴唇,“你不蠢,你隻是比較該死。”
“如果我死了,世界上可能隻會有兩個人難過。”
他挑眉,優雅的冷笑:“願聞其詳。”
“你最近的中文進度真的很快。”她誇完他,告訴他答案,“你和奶奶,世界上隻有你們愛我。隻剩下你們了,最愛我的人。”
“是嗎。”面對她的投其所好,他顯得無動于衷,盛了紅酒的酒杯在他手中輕輕晃動。他的手指也完美的像是藝術品,無論是修長的骨節,還是覆蓋在上方的肌肉與冷白的皮膚。
甚至連晃動酒杯時,手指關節活動的頻率都顯得如此優雅迷人。
“如果讓你的朋友聽到這些話,他們應該會後悔結識了你。”他挑眉,“米蘭達,對嗎?”
姜月遲從他的懷裡坐起來:“你終于記得她叫什麼了。”
他的襯衫被她蹭的全是褶皺,潔癖嚴重的當事人卻一句話也沒說。反而不滿她的離開,伸手将她重新按了回來。
讓她再次靠在上面。
“你總是像鴨子一樣在我面前提起這個名字。”
“我那個時候希望你能在意我的事情,包括我的學習分數和我的人際關系。”
“那個時候。”他的聲音低沉許多,“現在呢,不希望了?”
她搖頭:“不希望了。”
“為什麼。”
“可能是因為那個時候是真的想過要和你長相厮守。”
這句話的另一層意思就是,現在已經不想了。
不想再和他長相厮守了。
能夠感受到,放在腰上的手在那一瞬間猛地收緊。
包括手臂上的肌肉,仿佛也跟随情緒一起變得緊繃起來。
但他的情緒仍舊一成不變,很冷靜,也很平淡。
姜月遲覺得喜怒難辨的人交往起來非常費勁。你無法通過他的情緒來判斷他當下的心情。
他們總是擅長用假象來迷惑你。
心機和城府都太重了。
這樣的人害人往往都是無形的。費利克斯完美诠釋了什麼叫做危險都是無聲的。
他就像是一頭用紳士假象掩蓋自己的野獸,儒雅的外表下,随時都會露出一雙獠牙來咬斷你的脖子。
他當然不需要僞裝,他帶給人的第一感覺本來就是優雅成熟的紳士。
姜月遲和他比起來簡直就是一個還未開化的原始人,她的大腦基本上可以稱得上九成新。
當然,這裡不是說她蠢。
而是和費利克斯比起來。
他的肌肉繃緊了,他手臂上的力氣也變大了,這說明什麼?
她不清楚,唯一知道的是他的情緒因為她剛才的那句話産生了變化。
他的手放在她的腰上,眼眸低垂下來。光影将他的五官與棱角切分地更加立體。
太鋒利了,像是一把開了刃的軍工刀。
姜月遲從來不懷疑他的危險性。但她已經不怕他了。
所以她能自如地和他對視。
“所以。”他的藍眼睛在冷硬的眉骨下從容擡起,“你想告訴我,是我自作自受,對嗎?”
她沒有回答他的這個問題。而是在仔細看過他的眼睛之後,遲疑地皺起眉。
将手伸了過去:“這裡,怎麼受傷了?”
他在她的手碰到自己的瞬間,不動聲色地偏開頭。
避開了她的觸碰。
“回答我上一個問題。”他的語氣很淡,更趨近于命令。
她的手有些尴尬地停在半空。
很顯然,她剛才的話讓他不爽。哪怕喜怒再不顯,當下的行為已經是一種另類的示威。
如果被其他人,尤其是那些被他迫害過的人知曉,費利克斯的示威居然隻是微微偏頭,躲避别人的撫摸。
他們該後悔自己不是一個女人了。
不,應該後悔自己不是一個叫做姜月遲的中國女性。
姜月遲坐在他的腿上,雙手捧起他的臉。
他和她不同,他的臉上沒有太多豐富的膠原蛋白,皮肉嚴絲合縫地貼合在堪稱完美的骨骼之上。
和棱角分明的臉相配的,是他冷淡平靜的眼神。
藍寶石一般的眼睛,此刻泛着很淡的光澤。
他的貴族教育第一堂課,學會的一定是保持紳士該有的修養與禮儀。
姜月遲擡起下颚,迎着他無動于衷的視線,将頭湊過去。
接下來她的行為超乎了任何人的想象。
包括她,顯然也包括費利克斯。
那張柔軟的紅唇微微張開,濕熱的舌頭伸出來,舔了舔他受傷的眼尾。像是野外的小動物在為同伴舔舐傷口。
但人和動物又怎麼能一樣呢。
不論是舔人的,還是被舔的。
她的呼吸噴灑在他的臉上,柔軟嘴唇從他眼底擦過去,‘不小心’親吻到他的睫毛。
在那一瞬間,居高臨下的藍色眼眸微微睜大。
虹膜緊縮成一個點。
明明那張臉上仍舊沒有半分多餘的表情,帶着一如既往睥睨一切的冷淡與優雅。
眼睛卻成為唯一的背叛者,小幅度的出賣了他的情緒。
當然,也隻是冰山一角而已。
“為什麼會受傷。”
安靜空曠的套房内,這個問題沒有等來回答。
隻能聽見女人輕柔的聲音,和男人逐漸沉重的呼吸。
“我的行為…好像太冒昧了。”
“抱歉..我隻是很心疼你。”
女人柔軟的手指取代了濕熱的舌頭,沿着那道不太明顯的傷口描繪,最後移到喉結上,輕輕戳了戳。
她眨眼,明知故問。
“費利克斯,為什麼你的喉結一直在動。它看上去……像是受到了巨大的刺激。是我弄疼你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