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場的都是見多大場面的人精。
人的一言一行,落在他們眼裡,可以有上百個解讀。
岑家大少爺一改平常,說的話有刺,語調更是耐人尋味,和平時形象大相徑庭。
衆人瞬間大氣都不敢喘,包括唐可心,也在猜想岑時說的話,到底什麼意思。
唐可心捏着筷子的指尖攥緊發白,對着岑時的眼睛一動不敢動,但腦子卻在飛轉。
半晌,她加深唇角笑意,連眼神也柔和下來,收起尖翹微揚的下巴,“岑總說笑,飛燕可起掌上之舞,那也是漢帝允見,沒有岑總支持,我那些小把戲不都是瞎鬧騰?”
且不管岑時到底什麼意思,奉承高位者總不會出錯。
更何況,女人适當的示弱總能讓男人放下戒備。
如唐可心所料,岑時幾不可見地眯了眯眼,在深深看了她一眼後,眸底厲色在一瞬間消失。
他眸子微動,掃一眼唐可心旁邊露出驚訝神色的龐雲亭,又若有似無地掠過唐可心帶來的所有工作人員,似嘲諷又似自嘲地扯扯嘴角,重新坐正。
“強者才有說笑的資本。”岑時臉上又恢複淡淡的高高在上的清冷矜貴。
他夾起一塊熬透的海參,擺在唐可心的碗裡,彎眼笑笑,“唐小姐很有實力,也很優秀,開的玩笑也很有意思。”
相比于唐可心的示弱,世家少爺岑時随意的玩笑話更有緩和氛圍的力度。
全場的低氣壓消退,唐可心也跟着暗暗呼出一口氣,低聲應:“謝謝。”
下一瞬,唐可心聽見耳邊低低的輕笑聲,帶着點洋洋自得。
隻是和唐可心以為的不同,岑時的自得在于他發現,人前,必要的時候,她還是會屈就自己,維持兩人的體面。
當然,就唐可心而言,所有的屈就,都隻是因為時機未到而已。
岑時不刁難她,她就可以大松一口氣,把所有摩擦當作過眼雲煙,光速用餐禮貌離開,當作無事發生……
“心姐,你先前是不是和岑總有過過節?”龐雲亭跟上唐可心近乎倉皇離開的步伐,壓低聲音問。
唐可心腳步一頓,蹙眉側目,“為什麼這麼問?”
龐雲亭驚訝,一雙眼睛天真地眨,“岑總我是不知道,可心姐你是娛樂圈鐵娘子,誰見過你在人面前低頭?剛才岑總就刁難了一兩句,你就……”
她話不說全,臉上露出耐人尋味的神色,還有些不可言說的遐想的意思。
“我怎麼了?”唐可心擡眼一瞪,“我這叫适當的示弱。”
她挑眉,胡亂解釋:“平時我怎麼和你說的,遇見不熟悉的人,适當放低姿态,反而更能探清對方的意圖,更何況是岑家大少爺?他和岑朔都是岑家少爺,我們現在踩在岑朔的船上,給二少爺賺大錢,你以為他岑時會無緣無故跟你吃飯?”
龐雲亭恍然大悟“哦”一聲,連忙跟上唐可心再起的步伐,小聲嘀咕,“吓得我,就他剛才說的那些話,還有和你對望的眼神,不知道的,還以為你們倆有地下情,他是你的棄夫呢。”
棄夫?
就他那樣兒,還棄夫?
不說他是性情暴虐,陰晴不定的暴君,就不錯了。
唐可心暗暗腹诽,又暗暗慶幸:希望他是真的把今晚這事揭過,就好了。
然下一秒,唐可心手機信息鈴聲響起。
她随手翻開,赫然一條信息“808房,十點”,來自沒有署名的陌生号碼。
“天,現在騷擾都這麼猖狂了嗎?”信心又被眼尖的龐雲亭瞄見。
唐可心耳邊響起尖利刺耳的低呼:“我馬上聯系酒店前台,真無法無天了,還能這樣洩露信息的嗎?”
說着,龐雲亭真翻出手機,要撥打電話。
唐可心一驚,連忙制止她,“你别大驚小怪,這小事一樁還能勞動你?”
她把龐雲亭的手機搶過,塞回包裡,“快回過去休息,明天回深市。”
“就怕是私生飯。”龐雲亭苦着臉,還要堅持,“如果不止洩漏了你的手機号碼,那可怎麼辦?”
唐可心不置可否,“我還沒正式複出,沒那麼紅,所以不會有私生,況且,你也要相信岑氏集團酒店的安保,這個酒店安全得很。”
事實上,岑氏集團的所有酒店安保确實了得。
隻是這個堅強的防禦隻對外人,不對内部。
比如,當晚時鐘指到十點的時候,唐可心房間的門鈴就響了,來的人不出所料。
一個可以輕易調取唐可心入住信息的人。
“為什麼不來我房間?”岑時一進門,就劈頭蓋臉問,半濕的碎發耷拉下來,壓在眉眼上,讓眼底的寒意更深。
連帶着一身寒氣撲面而來。
唐可心稍稍挪後一步,避開岑時的視線,瞄一眼導櫃上的時鐘,剛剛好的十點。
“剛洗漱完,還沒來得及過去。”她撇撇嘴,轉身去收拾衣物。
要去岑時房間過夜的話,她得先把行李收拾好。
明天一早,她要趕早上的飛機,回深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