車内安靜,安靜得唐可心隻聽得見岑時強健有力的心跳聲。
車裡昏暗,昏暗得唐可心隻看得見岑時繃緊的側臉,半睜開的眼睛。
不知道在想什麼,但看得出來,有點疲憊。
忽然,搭在唐可心腰間的手往上移,按在她的後腦勺處。
岑時轉過臉來,睨着她:“倒騰了一晚上,還這麼有精神?”
唐可心猝不及防,對上岑時審視的目光。
她眨眨眼睛,垂下眼睫,将側臉完全貼在他胸膛,回抱他,閉眼小憩。
耳側傳來一聲低笑,無端問:“生氣了?”
岑時搭在唐可心後腦勺上的手動了動,輕揉着她的發頂,像哄着一隻小貓。
“沒有。”唐可心輕聲回應,微微錯頭,逃開岑時狀似安撫寵物的大掌。
車内再次安靜下來,輪胎碾過柏油路的聲音簌簌傳入耳中。
“QUEEN的品牌代言,是岑朔主導的項目,朱琳負責招标,不經過我。”岑時冷不丁解釋,聲音沉得像深潭裡的水。
唐可心聽見了,随意“嗯”一聲。
QUEEN的品牌代言招标情況她清楚,心悅藝不如人她也欣然接受。
菜就多練,她沒什麼不滿的。
但岑時對唐可心的反應卻不算滿意,沉默半晌,又補充解釋:“今天,朱琳說的話僅代表她個人意見,和我完全沒有關系,當然,我也沒有故意卡心悅的提案。”
唐可心和岑時不成文的約定,工作上,她不提需求,他就不插手。
兩人之間,盡可能維持表面毫無關聯的狀态。
不管朱琳有沒有向岑時彙報過心悅的提案,也不管岑時對心悅的提案有什麼樣的評價,唐可心對岑時不幫心悅搶下QUEEN都沒有異議。
所以唐可心眼睛依舊閉着,随意應了句“我知道,她選的代言人确實好”。
她理所應當地複述了岑時對朱琳的評價,卻沒發現頭頂那雙桃花眼,黑沉沉的眼底,疲倦散盡,一抹銳光亮起,直勾勾盯着她下垂輕顫的睫毛。
岑時說的明明是反話,但落在唐可心的耳朵裡,好像就成了真實的誇贊。
她是真不知道,還是故意曲解?
攏在唐可心側腰的手蓦地一緊,她被抱起,下一秒就被結結實實甩在鄰座。
幾乎四仰八叉,頭磕在車背,手扒在車窗。
好在馬健的雷克薩斯車架上都裝了軟墊,也還好岑時收了力道,否則,她還真要被摔出個好歹。
唐可心不明所以,又猝不及防,迅速調整好不雅坐姿,皺眉看向岑時,沒好氣地低聲怒斥,“你又怎麼了?”
岑時兩眼斜看過來,眼神閃了閃,上下瞟一瞟她身上無礙後,才看進她的眼底,但也隻是蠕動唇瓣幾下,終究沒說出一句話,一扭頭就徑直挪到車座另一側邊上,和唐可心拉開三個人的距離,往車窗外看去。
一副我生氣了,别惹我的姿态。
唐可心滾動眼珠,在腦海中飛速翻找岑時不悅的源頭。
一分鐘過去,車内再度陷入完全的安靜。
心悅丢了這麼重要的代言,她還沒生氣,他倒先生氣起來了?
莫名其妙。
唐可心翻了翻白眼,往遠離岑時的車座這一側再挨了挨,别過頭,也往車窗外看去。
兩人之間光秃秃的中控,像星光暗淡的銀河,在馬健目之所及的後視鏡裡面黑得發亮。
眼下,他是車内最忐忑的人。
“唐小姐,岑總平常不插手集團的娛樂闆塊決策,但是今晚還是嚴詞訓誡了朱大小姐,你也知道,朱總在商場行走慣了,有時候說的話言過其實,你别放在心上。”馬健流着冷汗,打着哈哈笑兩聲,替自家老闆開口澄清。
唐可心聽了,斜過眼睛,透過後視鏡,和馬健戰戰兢兢,又不得不講和的眼神對上。
後者瘋狂的給她使眼色。
唐可心抿抿唇,微微偏頭,餘光繼續左移,觸及坐在另一側盡頭的岑時。
他下颌線繃得極緊,上揚線條清晰,斜向窗外,保持冷戰姿态。
不就是誤會了他一句對朱琳誇贊的話麼?
這也值得生氣?
唐可心挑挑眉,覺得岑時無理取鬧,但面上還是接下馬健給的台階,言語間不掩奉承的意味,“有勞岑總關照。”
唐可心話音落下,岑時并不給回應,隻是往車椅靠背再陷下去。
側面看去,合上了眼睛。
一路無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