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A确實在驚訝，但不是因為衛宮士郎以為的原因。

“被[此世全部之惡]吞沒後還活着并保持正常的思維，甚至還能一臉滿不在意的講述被吞沒時感覺的人，你還是第一個。”

“那，裡，滿，不，在，意，了！我——！！”正當士郎欲暴起展現他驚人新時代青年的高超素質前，紅A迅速擡起手，看起來馬上要給士郎的腦袋來一巴掌。

“切，就知道強權主義。主要都是因為當時的記憶已經忘得差不多了，估計是因為大腦的保護機制吧。”

看得出來這種方式對他很适用。

“說回正題，自‘黑泥’周目起，所有的刷好感選項好像都失效了，無論在哪些關鍵劇情節點我說了什麼，做了什麼，在聖堂教會的時候阿爾托莉雅都會刀了我。”說到這，衛宮士郎露出一絲苦笑，“我也考慮過會不會是因為情感表達的太虛假。所以刻意自我催眠了一下。結果還是失敗了。”

這也算是他的一項特異功能了，具體解釋起來太麻煩，簡而言之就是在[自我暗示]下，他通過腦内幻想構造出的世界，用各種話術将其包裝，用心髒痙攣的感覺麻痹自己，短暫的讓他認為，他真的愛上了阿爾托莉雅。

幻想有多麼美好，破滅時就有多痛苦。在那蒼白的長劍毫不猶豫砍下的瞬間天知道他有多崩潰。

也或許是他沒有能力去愛人？不，這個不太可能，他可是經曆過良好教育的三好學生五好市民。

“我都想好了，冬木的劇情太過單一，逛街吃飯電影先不論阿爾托莉雅，就連我都不太感興趣，該不會是她一直在遷就我吧……哈哈。”

這能攻略成功就有鬼了。

“我打算帶她去博物館——”

“你就這麼确定你的‘攻略’能成功嗎？”紅A冷不丁的插嘴。

“哎呀，總得試試嘛。說不定成功了呢，反正還能重來。而且别看我沒有戀愛經驗，我可是玩過很多galgame的，雖然是柚子社的，我警告你不準歧視柚子廚！”衛宮士郎打了個哈哈，卻被突如其來的生理性恐懼刺激的冷汗直冒。

“你以為我在和你開玩笑？戀愛遊戲還沒玩夠嗎。”目視着衛宮士郎因恐懼而放大顫抖的瞳孔，紅A皺眉。

都怪困在這該死的輪回太久了，他的情緒也開始有些失控了。如果他沒猜錯，衛宮士郎情緒已經開始崩潰了，将整個世界當做遊戲大概是一種轉移壓力的方式。

但也不是不能說辛苦他了，正常人被困在這種不斷進行的輪回大概早就瘋了。

可是，倘若“衛宮士郎”一味沉浸在所謂的戀愛遊戲……

“肯定是試探為主攻略為輔的啦。”衛宮士郎迎着守護者，或者英靈之軀釋放的靈壓，繼續用着有些輕佻的語氣說着。“很早以前我就注意到了，每個周目似乎都會有些共通性，也就是周目繼承機制。”

Fate Stay Night本來就是多周目文字冒險遊戲。

“其一是戰鬥力繼承，現在我依舊是保持27條魔術回路全開的狀态。其二是人物方面。在最初的第一周目時，我曾開玩笑的對一成說直接稱呼我的名字，而這個習慣一直被帶到了這個周目。”

其實還有那該死的考試卷子，它到底是怎麼做到每個周目題目都不一樣的？是“神明”的惡趣味嗎？

“還有阿爾托莉雅的态度……”士郎偷瞄一眼紅A的表情。“我粗略的計算了一下被阿爾托莉雅殺死的大概有十個周目左右，其中真正值得注意的隻有兩次，第一次是我直接表白，她的态度我也不知道怎麼描述，反正絕對不是普通的接受。第二次就是‘黑泥’周目柳洞寺前的對話……”

衛宮士郎突然不再出聲。

呆毛王不是傻子，就算那不是一名懂人心的王，不代表看不出來他之前的逢場作戲，惺惺作态。

這是他第一次從根本意識到這不是單純的遊戲世界，阿爾托莉雅也不是那個隻要選對選項就會始終無怨無悔保護你的女主角。所以他現如今的結局，完全可以說是咎由自取，作為踐踏他人真心的代價。

在明白這些後，他突然由高高在上的玩家變成了一個手足無措的孩子。衛宮士郎眼神驚恐的四處飄忽，仿佛尋找安全地帶的幼獸。可等待他的并非溫暖的家園，而是鋒利又危險的鷹之瞳，随時準備降下審判。

紅A可以說就是衛宮士郎本人，阿爾托莉雅毫無疑對他有着極其深刻的影響。而他始終将阿爾托莉雅的心意視若無睹……

不管是哪個[衛宮士郎]絕對會制裁他的吧？

“啊哈哈抱歉剛剛走神了，總之這個周末起，主要是試探劇情的延展程度，以及，我會以真正的我去嘗試與她相處。散會！”

（平時怎麼沒見你跑那麼快？）

紅A:……

衛宮士郎天真的以為他偷偷觀察紅A的小動作沒有被發現，或者是連他自己都沒有意識到自己下意識的行為。

那點小動作豈能逃過無數次出入戰場之人的法眼？男人沒有選擇拆穿，從始至終隻是注視着一切。

并非因為冷漠，并非因為厭惡，隻是因為那雙眼中——

是不幸之人下意識的讨好。

是絕望之人臨終前的祈求。

其中倒映出的，是一個如沙礫般不起眼而渺小，卻又的确渴望着什麼的執着靈魂。

哪怕是堅硬如鋼鐵的靈魂，也忍不住想要為這過分渺小的願望做些什麼。

他所能做的，便是注視，從一而終永不改變的注視。那無悲無喜的目光傳遞着無聲的呼告——

我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