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孟談就這樣半跪在辛苑跟前,微微仰着臉,徐徐地訴說着。
平日總是從容自信的少年在自己面前展現出不安與卑微的一面,辛苑不知道該怎麼形容此刻的心情,被他的氣息包裹着,耳根的熱度攀升,手指也不自覺收緊,指甲刺痛了手掌,才把她的思緒拉回了當下的情境。
辛苑心緒不甯,無法思考,呐呐地說:“你先起來好不好?”
陳孟談黯然地垂下眼睑:“我知道了,我不會再難為你了,對不起。”
他緩緩起身的樣子看起來太難過了,辛苑實在硬不起心腸,伸手拉住了他的袖子。
陳孟談沒有問她為什麼這樣做,仿佛在等着她先開口。
辛苑低垂着腦袋,良久才仰起頭看向陳孟談:“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也沒有覺得為難。”
陳孟談對她溫柔地笑,可那笑怎麼看都透着一絲苦澀。他用另一隻手拉開辛苑的手,坐回了自己的位置:“辛苑,不要再給我無謂的希望了,我倒情願你更冷酷點。”
辛苑低頭看自己的手,問:“比如跟你絕交嗎?”
陳孟談默然不語,沉默很久仍是選擇搖頭:“那我們還是糾纏不清比較好。”
其實在這種情形下,陳孟談說出這句話還挺悲傷的,但辛苑的心卻莫名安定了許多,她問:“糾纏不清,然後呢?”
“然後?”陳孟談摸不清她的腦回路,老老實實地說,“誰知道呢?也許是等到我們各奔東西的那天吧。——這麼說來,趙然當初的想法反而是對的。”
“你居然會認可他的想法?”辛苑好奇地問,“他怎麼說的?”
陳孟談想了想,說:“他說告白的最佳時機是畢業季,成功了皆大歡喜,不成功就各奔東西,天涯不見。”
“我認為不對。”
“怎麼不對?”
“成功了怎麼就能保證皆大歡喜呢?這僅僅是個開端罷了,等進入大學,亂花漸欲迷人眼……誰能說得準呢?”辛苑停頓了一下,又補充,“哦,還有,如果連一所大學都沒上,那未知的情況就更多了,前景根本就完全不樂觀嘛!”
陳孟談撐着下巴,若有所思地說:“你都設想過這麼遠的事了?”
辛苑哽了哽:“這不是自然而然就能想到的事嗎?還用特意設想?”
“是,但是……”陳孟談沒有說下去,無奈地歎氣:“辛苑啊辛苑,我有時候是真的不知道你到底在想什麼,我一點也猜不出來。”
氣氛再度陷入低迷,辛苑用指甲摳着指腹,聲音飄飄忽忽的:“我本來也沒想什麼啊,是你想得太複雜了。”
“是嗎?”陳孟談傾身向前,問,“那你告訴我,你現在在想什麼?”
辛苑羞澀地紅了臉,但這次沒有再回避問題:“我在想,如果早點畢業就好了。”
這個答案也着實不在陳孟談的預料之中,他不解地問:“為什麼?”
理由太過離譜,辛苑心想就算自己說了陳孟談也不會相信的,說不定還會懷疑自己腦子有問題。
陳孟談見她遲遲不回答,攤了攤手,說:“你看吧,你自己都沒辦法三言兩語說清楚,還說我想得複雜。”
辛苑一時語塞,兩人面面相觑,相對無言。
最後還是陳孟談先妥協了,他轉頭看向窗外,故作随意地提議:“辛苑,我們報同一所大學吧。或者,同一座城市也可以。”
“你又不想天涯不見了?我覺得那個想法不錯。”
陳孟談立刻扭過頭來,有些氣急敗壞似的,咬牙切齒地控訴:“辛苑,你真的很擅長傷害人。”
辛苑不忍心了,安撫他:“好啦,對不起嘛,我有幾句話想跟你說,你要不要聽?”
陳孟談眉心緊鎖,雖不情願,卻控制不了自己的心,别扭地回答:“要聽。”
要面對面說一些真心話是很羞恥的,不過陳孟談都對自己說過那麼多了,辛苑想自己也不能一味逃避,一次又一次地讓陳孟談失落。
她閉了閉眼,終于下定了決心,慢慢地說:“陳孟談,我不答應你的告白,不是因為我不喜歡你,而是因為我不敢。”
“不敢?為什麼?我不明白。”
“因為我跟你不一樣,我不知道如果我答應你,之後将要面臨怎麼樣的結局。”
陳孟談仍然不明白:“可我們每個人面臨的結局都是未知的,不到人生走到終點的那一天,誰知道自己會怎樣結束人生呢?”
辛苑搖頭:“不是的,不是每個人都是這樣。”
她的神情非常嚴肅,像在宣告某件大事,陳孟談困惑不已:“怎麼說呢?”
“我隻能和你說,如果我不能順利度過高中生涯,那我百分之百就完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