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穿透實驗室的玻璃穹頂,在樂璃的白大褂上暈出淡金色的光斑。她屏住呼吸,看着納米級的神經元編織機在患者脊髓上織出第一道銀絲。因神經損傷癱瘓許久的患者的腳趾突然抽動,像破繭的蝶翼掙開冰封的繭。
"第1472次實驗,神經信号傳導率91.7%。"機械臂自動記錄的電子音裡,混入一滴墜落在操作台的淚。樂璃摘下護目鏡,望着虛拟屏上躍動的腦電波曲線——那些曾被困在軀殼裡的呐喊,此刻正化作春雨般的脈沖。
一個月後。
走廊忽然傳來喧嘩。淩昭抱着一束藍雛菊闖進來。
"恭喜你,未來的星宿獎得主。"她将花束遞給樂璃,"我的公司也成立了"
樂璃的指尖在雛菊葉片上停留片刻,那裡還沾着貧民窟潮濕的霧氣。她知道淩昭剛穿過三個貧困的街區,隻因為聽說她喜歡這種野生的藍。
五年後的慶功宴上,水晶吊燈将樂璃的星宿獎章折射成無數光刃。她站在全息投影的銀河幕布前,看着自己的發明被拆解成商品參數:
"軍工版編織機可植入敵後間諜腦内,疼痛耐受度提升300%……"
"勞工型号已通過疲勞豁免測試,建築事故率下降82%……"
香槟杯在她掌心裂開細紋。宴會廳另一頭,淩昭正與軍方代表碰杯,禮服袖口的鑽石紐扣吞噬了所有光線。
她微笑着全然忘記了曾經純真的過去。當樂璃試圖銷毀第一批勞工芯片數據時,她第一次動用了權利制止了樂璃。
貧民窟的月光被濃煙割裂,樂璃裹着破舊的防護服潛入地下診所。生鏽的手術台上,建築工人沉啟的顱骨敞開着,暴露的腦組織上爬滿黑色菌絲——那是劣質編織機植入體潰爛的痕迹。
"淩氏說保修期過了……"沉啟的契子攥着融化的芯片殘片,"他們剜掉了阿啟的記憶分區,說是防止技術洩露……"
樂璃的編織機第一次顫抖着偏離坐标。
她看着自己發明的納米機器啃食患者的海馬體,突然想起淩昭書房裡陳列的古代槍械。那些鎏金雕花的武器被淩昭稱作"藝術品",此刻卻在她視網膜上重疊成工人腦内的金屬觸須。
這夜下起來暴雨,樂璃在實驗室核心機房裡将自己的一部分意識上傳到了編織機的雲端數據庫中……
樂璃的指尖在鍵盤上頓住。全息屏幽藍的光映着她瞳孔的畫面——那是三千萬勞工的記憶洪流,此刻正在淩氏财團的暗網拍賣場滾動叫價。
「第147号标的:第三軍校物理系畢業生xx的知識記憶」
「第892号标的:資深畫家的色彩靈感記憶」
[第451号标的:曠工黎雅的性幻想記憶]
「特别推薦:編号X-09的瀕死體驗記憶套餐,附贈神經痛覺增強補丁……」
[特别推薦:編号 Y-11 的 “熱戀情侶的甜蜜記憶套餐”,從初次心動的面紅耳赤,到深夜長談的深情凝視。]
樂璃看着自己設計的神經元編織機編碼,在拍賣代碼欄閃爍。那些為治療神經損傷而編寫的溫柔程序,此刻正化作剖開人腦的解剖刀。
"驚喜嗎?"淩昭突然從身後抱住了樂璃,她親昵地埋在樂璃的脖頸上,"你總說技術無罪,現在它們正在創造比制藥更暴利的市場。"
樂璃推開淩昭右手擡高狠狠朝淩昭的臉落下去,但卻硬生生停在了半空中。
該死的結契!契子根本無法在主觀上做出傷害契主的舉動。
淩昭歎息着說:“你管那些人做什麼?他們是死是活與我們何關?”
樂璃隻覺一陣惡心翻湧。她曾把淩昭當作夥伴,一起探讨技術的未來,分享對世界的憧憬,可淩昭呢,卻利用這份信任,将本該救人的技術推向罪惡的深淵。
失望如潮水,将樂璃最後一絲對淩昭的信任徹底沖垮,留下的唯有無盡的憎惡。
她多麼渴望能掙脫這該死的結契,狠狠給淩昭一巴掌,讓她清醒地看看自己所造下的孽,可現在,她隻能困在這無形的枷鎖裡,眼睜睜看着一切滑向深淵。
幾日後
樂璃的太陽穴突突跳動。這是淩昭第七次遠程啟動「契約校準」——她正在命令樂璃編織機改寫她的神經突觸阈值。
實驗室的冷光燈下,她看着自己的手指不受控地在鍵盤上敲擊,将「疼痛調節模塊」的代碼替換成「服從性增強協議」。
全息屏的藍光映出她蒼白的臉,一行行代碼像毒蛇般蜿蜒爬過視網膜。她的醫療機器突然發出警報,機械臂鉗住她的手腕:「檢測到自毀傾向,建議注射鎮定劑。」
"沒關系。"樂璃從牙縫中擠出這句話,看着自己親手編寫的仁慈程序被淩昭的意志肢解。
窗外的藍雛菊在防彈玻璃外搖曳,那是她唯一被允許保留的「軟弱裝飾」。
淩昭的辦公室懸浮在财團大廈頂端,四面環繞着勞工們的實時監控畫面。當樂璃被契約權限驅使着走進來時,她正在把玩玩着手中的杯子。
"簽了這份協議。"淩昭将電子筆塞進她痙攣的手指,"把神經元編織機的核心算法開放給軍方,或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