甯言希凝滞一瞬,回過神來打量那短刃,卻見其通體銀白唯有露在泥土之上的一小節染上了灰綠的顔色,不算顯眼。
尚淩霄最先反應過來,怒喝一聲便飛身向那林中追去,踏着樹枝輕盈無比。他今日換了身青色衣袍,潇灑風流卻不顯拖沓,此時那衣袂便随之翻飛亮眼無比,原本披在肩上的及腰長發也輕輕飄起,轉眼便與一片翠綠融到一處。甯言希細細用眼神追了片刻,這才發現尚淩霄竟還留着自己在某一年生辰用破舊衣料随意裁的一條發帶,這樣半束在頭上便顯得有些唐突。
這陣眼花缭亂之中不由令人歎服這尚淩霄果真是少年英才,但若是随意找一座茶樓報上他的大名,那便決計不同了,隻會得到一聲冷哼兼之一句歪門邪道的評價,仿若這人是什麼十惡不赦的大魔頭。
草木的沙沙聲久久不息乃至愈演愈烈,一道黑影被追着往深處越走越遠,原來那欲要暗害之人一直躲在那樹叢之後,隻是用了秘法隐匿了氣息與身形得以令他們無知無覺。
甯言希眼見此景隻覺緊迫異常,卻擔憂自己這等身體狀況反而拖人後腿,猶豫幾息的功夫發覺那陣窸窸窣窣的聲音消失了,四周圍安靜了一瞬,隻聞蟲鳥鳴叫之聲,混着些微風吹過枝葉的聲響,完全不知是兩人走遠了亦或是尚淩霄遭遇了什麼不測。
甯言希不敢細想,隻覺白日裡燦爛溫暖的陽光照在身上微微發冷,此時此刻他眉眼皺得很緊,向來澄澈到顯得過于不谙世事的杏眼此時卻透出些不協調的濃重情緒來。隻有些心焦地想着尚淩霄是術法奇才,向來隻有他戲弄别人的份,還從未見這人有過什麼不從容的時刻,又轉念一想自己這師兄又并非什麼神仙轉世,也不過肉體凡胎…理智将要崩盤的前一刻卻發覺有人撫過自己臂膀,很是輕柔地将手掌沿小臂滑下,漫不經心似的緩緩将手滑進他的掌心。
不知怎的甯言希安心一瞬,感激地望了一眼身邊人,卻恍然覺得眼前的景象與被深埋在記憶中的圖像重合起來,隻因這人微蹙眉頭的模樣朦胧暧昧,令人神往。
“不如先看一看這紙上寫了什麼,”甯言希視線往下這才發現李清潭手上小心捏着個紙條,紙條被那短刃穿透,中間浸透了一片不詳的色彩。
甯言希被這聯想吓得一哆嗦,連忙捏着另一邊接過來,卻見上面簡單寫着【陣法旁令牌換解藥】,字迹潦草歪歪扭扭,更像是臨時起意倉促為之。
“這令牌…”甯言希困惑不已,“究竟有什麼名堂?這些魔頭一個個都要搶奪。”
“想來那魔頭盯上了你,數次下手以你的性命相要挾。”李清潭似是後怕得很,面色依舊凝重。
“那師兄豈不是危險了?”甯言希憂心萬分,“我還不知有什麼困境能奈何得了他。”
兩人沉默片刻,甯言希隻覺止不住的悶氣,便擡掌運起功來隻道先找到這魔頭的大本營也是好的,片刻後那蹦得猛烈的心髒這才安穩下來,細細感受了片刻很是驚喜地發現自己這枯竭内力不知為何猛然間恢複了大半,就仿佛有人趁他昏睡修補了他的經脈,又往那幹涸丹田裡打入了精純内力,這才能在短時間内擁有如此顯著的效果,
甯言希左思右想沒有頭緒,隻道自己天賦異禀上天垂憐,這便難掩雀躍地用另一隻手攥住了李清潭的小臂,叮囑道,“我去找師兄,這裡太危險了,等我離開你便回城裡去找兩位女俠…”
“小希,”李清潭的語調很柔和卻帶着點不容置疑的味道,“知己便要同生死共存亡,我們早已約好…”
“早已約好要做一輩子知己,”甯言希安撫地笑笑,高聳馬尾一晃一晃,在這明亮日光裡顯得格外漂亮,“可是我一定要救師兄的,我也不願你與我一道涉險境。”
“沒關系的,”甯言希正待要運起輕功,卻被人捏着手腕退回原地,對上一雙略顯受傷的狐狸眼睛,連帶一段略顯苦情的話語,“我相信甯少俠能護住我。”
甯言希被纏得緊甩都甩不開,隻得略顯無奈地望着那人,卻見那李清潭明明總是一副柔弱無骨的模樣,平日裡果真如同那話本裡裝死賣乖的青蛇,總愛把那細長冰涼的身體懶懶地纏在人腕上。此刻卻堅決異常,狹長眼眸微微眯起,就仿佛下一刻他便真的為了保住重要的人的性命而甘願剖出妖丹。
話已說到此處便也隻能就此打住,甯言希心中急迫卻也知若是尚淩霄真的中了圈套,他怕是也難以自保,更護不住李清潭,徐徐圖之才是上上策,可從情感出發卻顯得過于困難。
甯言希心中歎氣面上不顯,隻瞪圓了眼睛要人抓緊自己,不然就扔他下去喂蟲子,那李清潭倒并不把這不輕不重的威脅當回事,隻是略顯溫順地淺笑着,催促甯言希趕緊追上去。
甯言希心說自己的摯友倒也不似常人一般懼怕險境,反倒同江湖人士一般頗講義氣,便沒有再糾纏,隻讓身邊人将手臂搭在自己腰上,自己則托着人身體騰空而起,挑着粗壯的枝幹借力,踏着尚淩霄追擊神秘人的路線往叢林深處飛去。
飛了片刻卻在一次踏離樹枝後懸停在了半空中,甯言希隻覺自己被什麼東西吸在了半空中,低下頭卻發現正下方原是一塊很小的空地,上面似乎是用墨汁畫了一塊陣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