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邊尚淩霄不經意地拽住甯言希的手腕,隻見眼前自己這天真師弟不明所以地歪頭瞪着自己。
“你要不要跟我走?”尚淩霄語氣仍舊平淡如水,仿佛隻是在說些什麼無關緊要的話,下一刻意料之中地聽見屋内傳來斷斷續續地咳嗽聲。
甯言希心頭一驚,就要掙開推門而入,卻被尚淩霄制住動彈不得。正僵持着,尚淩霄卻極為随意地放開了掌心的那節手腕,屋内随即傳來一道輕飄飄的聲音,隻道自己隻是被嗆住,并無大礙。
“李清潭這幅模樣,我們恐怕無法與你同去,”甯言希目光閃爍,略帶歉意地瞧進那雙桃花眼裡,“究竟是什麼線索?”
尚淩霄哦了一聲,不帶什麼情緒地與那雙盛滿了困惑的圓潤杏眼對視着,輕聲道,“我也不确定這線索是否可靠,不過若是有什麼發現,我便會再來找你。”
“好,”甯言希毫無懷疑地點了點頭,又皺起眉頭擔憂道,“不會是什麼荒郊野嶺吧,你可别又找去功力深厚的魔頭地盤,這次我們隻是走了運,若是你…那我可不會輕饒你。”
尚淩霄做出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這次隻是意外,你師兄還沒怕過誰。”
甯言希面目抽搐了一聲,心中道你最好是,便輕輕點頭,“那我便不送你了。”
尚淩霄眸光似海,像是有些什麼深意蘊含其中,甯言希看不懂,未等再問卻有個物件被擲在胸口,甯言希慌忙接住定睛一看,原來是個錢袋。
“就當是我已經賠了你院中的那些花吧。”
尚淩霄說完這句話便飛身而去,甯言希略顯遲鈍地呆愣了一會兒,這才想起自己十一二歲那會兒覺得院中過于空蕩,便尋了些種子栽花。隻是那些花往往剛開沒兩天便被摘走,甯言希隻道是那些頑皮的師弟們偷偷拿去玩了,并未過多理睬,現在想來…
“死淩霄…”甯言希嘟嘟囔囔地罵了句,颠了颠錢袋,心裡盤算着便先在此處租個院子住個把月,等李清潭好了再動身也不遲。推開門時又思量着,李清潭這雖說行動不便,也不好天天在床上窩着,不如購置個搖椅放在院子裡,還能曬一曬太陽。
誰成想甫一推開門卻見這位主人公自己坐了起來,放松着倚在床頭,明明仍舊雙目失神,也依然是那副溫和眉眼,此時此刻甯言希卻不知為何,從中看出來一絲很淡的失落。
他輕手輕腳的轉身将門關上,又上前幾步坐在了床邊,卻并未出聲打擾。若是我一醒來發覺自己失明了,我一定會很難受的,甯言希心中惴惴沉痛非常。
那李清潭似是感受到甯言希回到了自己身邊,手指動了一動,将頭向着甯言希的方向轉了一下,輕聲道,“甯少俠要走了?”
甯言希聽聞此言心中困惑,隻道或許李清潭話聽了一半,以為自己要抛下他離開,便帶了些安撫意味地捋了捋李清潭略顯淩亂的長發,“我那師兄有事要做便先走了,我的話當然要留在此處陪你。”
李清潭似乎并未因為甯言希這番話而打消疑慮,隻垂下眼簾,柔弱道,“在下本就形同累贅,如今這樣更是…若少俠想要離開,在下也絕無半點怨怼。”
“你!”甯言希猛地站起身來,氣急道,“李清潭你怎麼不相信我呢,我是那種會輕易抛棄知心好友的小人嗎?況且你這傷也是因我而起,我是不可能離你而去的。”
雖說李清潭雙眼失焦,這幅皮囊卻仍舊清秀柔和,些微病氣反倒增添了一絲說不清道不明的感覺,此時此刻更是目光盈盈我見猶憐。
甯言希頓了頓,耳廓莫名發熱,又坐下身去挽李清潭放在被面上的胳膊,“你放心,我都已經想好了,我們就先在這小鎮上租一處院落,等你身體養好了再做打算。”
李清潭不知想到了什麼,唇角微微翹起,喃喃道,“這倒是真像…”
“真像我之前與你描述的歸隐生活?”甯言希接話道,“隻可惜我們錢财有限,也隻能這樣悠閑個把月。”
“也真是可惜了,”李清潭眼睛眯了眯,聲音輕緩,“甯少俠這般年紀怕是不會喜歡這樣的生活。”
“怎麼不喜歡了?”甯言希瞪大眼睛,很是不悅于李清潭這話裡話外要把自己往外推的态度,“江湖上刀光劍影快意恩仇确實令人向往,可人嘛又不是牲口,停一停歇一歇又有什麼錯?”
李清潭眸光一閃,真摯道,“是我以小人之心度甯少俠之腹了。”
甯言希哼了聲,總算是松了口氣,這才發現身上疲累得很。昏頭昏腦地脫了鞋襪又将外袍脫下,連發帶也沒解便躺進了李清潭早已暖好的被窩裡。
他閉上眼睛,眼前有一張搖椅在樹蔭之下一搖一搖的催人入睡,恍惚間,他似乎瞧見有一個人沒有骨頭似的将整個身體倚在上面。
意識消散的前一秒,他隻是看見那人的長發被一支嵌着紅玉的發簪松松挽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