難得見面相處,總說些掃興話沒意思。謝煜拐了個彎把話題帶走,和沈居安聊些七零八碎的事情。午休時間被施靜淳和制片人耽誤了時間,吃完飯僅剩半個小時的空餘,謝煜在沙發裡聽着沈居安給他交代行李箱裡的東西。林春和推薦的面膜晚上卸妝後用,楚箐箐推薦的養生茶時不時泡一杯喝,開春天氣漸漸回暖,拿了幾件薄棉的衣服來。沈居安又指着衣服特地交代:“不要機洗水洗!這幾件都是純羊絨,你放進去就壞了。”
“我知道。”謝煜謹記那兩件毛衣的教訓。
大大小小的事情交代完,沈居安又覺不夠,從包裡翻出便利貼一張張寫好提示。謝煜湊過去挨着看,手讨嫌地捏着沈居安的腰,沒捏幾下沈居安就笑倒在沙發裡,謝煜順勢俯身膩了上去。
“你什麼時候走?”
“兩點半。”
“好快。”謝煜握着沈居安的手,“還以為能一起吃晚飯。”
“沒辦法呀。”沈居安看着他,“我有時間了會來看你的。”
“那沒時間呢?”
“那就看不了咯。”
伸手捏着沈居安的臉,“看不了你什麼都不做啊,你要想我啊。有時間你要來看我,沒時間你就多想想我,知不知道,嗯?”
臉被他捏得變形,沈居安抓着他的腕把手拉開,“你還挺霸道的。”
“我就是很霸道的。你現在才知道?别是後悔了吧?”
“那沒有。”沈居安說,“你在我這不是一向都有特權的嗎?”
博士在讀的導演應該保持深度思考,正在拍戲的演員應該注意台詞之間的情緒邏輯,但不巧的是他們待在一起隻會說上些對世界毫無作用的無聊廢話。看過的電影讀過的書都像水一樣從腦子裡流出去,一籮筐的話語加在一起拼湊出來的唯一意義不過是證明我對你最好這一件事罷了。
一句話就讓謝煜軟了心腸。二人貼得緊,謝煜和沈居安面對面,數得清睫毛的距離。不知道哪裡來的勇氣,一張口就是:“沈居安。我有話要說。”
沒有應,被喊到的人眼睛都沒眨,就這麼定定地看着他。沒有出聲,謝煜知道沈居安在等自己開口。
想到對方在等自己啟齒,又想到即将要說的話,謝煜頓時感覺渾身的血液像在逆流,渾身上下立刻熱了起來,像要把自己從内到外燃盡一般。一張臉從少年看到青年,熟悉得不用細想就能在腦海裡輕松勾勒出具體的形象,謝煜一向知足當下,但此時此刻卻難得貪心起來。少年到青年的變化着實太短,如若更長,如若可以一直走到下個世紀,如若五十年後他仍然可以細數對方的每一根白發每一條皺紋……
“我……”
鬧鐘鈴聲突然響起,謝煜渾身一驚,下半句話竟硬生生咽了回去。午休時間已到,他應該起身去片場拍戲了。一肚子的氣沒辦法撒出來,謝煜長歎一口氣,覺得自己沖動過頭,怎就選在這個時候。
卻不想沈居安仍舊很認真地盯着他,“什麼?”
方才卸去的力氣一瞬間好像又被拉了回來。謝煜沉默良久,最後還是秉着擇日不如撞日,心一橫繼續方才未說完的話,“我有個秘密要告訴你。”
“什麼事情?”他看着謝煜,還沒等對方再次開口,沈居安卻好似知曉了什麼。他眯着眼睛笑,眉眼彎彎,一貫的好脾氣,聲音放得很輕,“到底什麼秘密?難道是……你尿尿分岔不是直線?”
“沈居安!”
沙發上胡亂鬧做一團,沈居安被他撓得直不起腰,大笑得兩頰通紅。鬧鐘鈴聲再次響起,最後通牒下達,謝煜才把人從沙發上拉起來幫忙理好衣服頭發。直到站在片場外,沈居安臉上的紅依舊沒褪去,一派春光潋滟。
“快回去吧。”沈居安說,“不然又編排你。”
“就回。”謝煜拉了拉他的帽子,“我會想你的。”
“我也是。”
“等我回去。”隔着手套撓着沈居安的手心,謝煜湊近了一些,低聲說悄悄話的距離,“回去我就給你帶禮物。你要等我。”
沈居安笑着點點頭,“好,我也有禮物送你。回去吧。”
車輛越來越遠直至消失,直至站在片場時謝煜還是有些沒有回神。周圍人都在做最後的準備,謝煜握着劇本再過一遍台詞,心緒卻不知道怎地跟着沈居安飄走了。想起沈居安的眼睛,想起沈居安的臉,又想起方才沒有說出口的話。
不急這一時。謝煜心想,反正他們還有漫長的時間。